野人卧病不得眠,呜呜画角声凄然。
黄云隔断塞北月,白雁叫破江南烟。
山城地冷迫岁暮,野梅雪落溪风颠。
长门美人怨春老,新丰逆旅惜少年。
夜深悲壮声摇天,万瓦月白霜华鲜。
野人一夜梦入塞,走马手提铁节鞭。
髑髅饮酒雪一丈,壮士起舞毡帐前。
五更梦醒气如虎,将军何人知在边?
山野人卧病不得入眠,呜呜的号角声很凄惨。
黄云隔断了塞北明月,白雁叫破了江南云烟。
山城地势寒冷迫近岁暮,野梅像雪花般飘落在小溪山巅。
长门宫的美人哀叹春天已去,新丰客舍里爱惜风华少年。
夜深人静悲壮声震天动地,瓦上月光雪白霜花鲜。
山野人一夜梦入长城北,飞马驰骋手中扬起铁节鞭。
雪深一丈用髑髅来饮酒,壮士拔剑起舞在毡帐前。
五更梦中醒来气壮如虎,不知哪位将军守卫在边关。
诗的前两句说作者偏居于山城,听到画角的声音无法入睡。画角声凄然,其实反映的是诗人内心的凄然。居于山野之处,应该没法听到画角之声,这角声是真实的,还是诗人内心渴望听到因而想像出来的高亢之音在他的内心不断回荡,诗里没有明说,是要留下想像的余地。
三、四句说诗人躺在病床上,听到几声画角,不禁想象两个地方的夜景:一个是自己惦记的塞外,一个是眼前所见的江南。“黄云”、“白雁”,“塞北月”、“江南烟”,这两句对仗工整,色彩分明,意境优美,炼字新颖,而又气势开阔,备受后人称赞。两个不同地区的景色,用了不同的词语和不同的色彩,各恰如其分,合在一起却也有浑然一体之势。描写塞外,“黄云”可以联想到荒漠戈壁黄沙万里,绵延直到天际,连天上的云朵也不可避免地被渲染成金黄色。“塞北月”则可以联想到“关山月”,关山月是古乐府的一个诗题,前辈李白、戴叔伦、陆游等写过诸多《关山月》名篇,明月与漠北关山形成了不可分离的意象。这个意象,既有伤别离的成分,又有卫国戍边的悲壮情怀。描写江南,则用“白雁”和“烟云”:白雁白色的羽翼给人轻灵而优雅的感觉,飞翔于江南的青山绿水间,而朦胧的烟云更是江南必不可少的景色。“叫破”两字,给本来寂静的画面添了动态因素,仿佛一声雁鸣撕开了氤氲水气的层层笼罩。通过这两句诗,塞外以及江南两处完全不同的景色浑然融合在一起。
五、六两句点出了题目中“寒夜”二字。在上联气势弘大的想像之后,诗人忽然宕开一笔,描述起自己身边的实景来,岁末深冬,风雪交加。他任凭自己的思绪天马行空纵横驰骋之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只是蜗居于山城,卧病在床,冷冷清清。面对理想抱负与现实的差异,只能徒然长叹。
七、八两句分别用了汉代陈皇后“长门”典故和唐代马周“新丰逆旅”的典故。诗人借用这两个典故,其实都是暗喻自己不得志的情形,希望能有赏识自己的人出现,使自己有大展宏图、报效国家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山城陋室里无所作为。结合上下句,可知诗人迫切想做的就是到边关效力,守卫边陲。
表达了自己迫切的愿望之后,接下来的九、十两句又回到现实。寒夜里传来的悲壮角声和寒霜的凛凛光芒,都显示出一种冷硬而又开阔的气势。诗人想到抱负难以实现,怀才不遇,心潮益发澎湃不已,画角声听到耳里也就显得更加悲壮,直欲冲上云霄。在这样不平静的心绪下,他望向屋外,看到月光和寒霜的光芒,不平之心才逐渐平静下来。夜已这样深,伤怀不已的诗人终于也要无奈地入眠了。
十一、十二句中描写诗人终于进入梦乡,在梦里,他奔赴边塞,骑着快马,手里提着铁节鞭,豪情万丈。这两句写的是梦境,但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睡之前心心念念惦记的边关之事,在梦里终于实现。跃马提鞭、一展抱负这样的理想,诗人也只能让它化作美梦来安慰自己,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十三、十四句描写了髑髅饮酒、起舞毡帐这两个场景,体现了北方民族剽悍、豪放的性格,更显出萨都剌不同于南方汉族诗人的好勇善战、气概粗豪的一面。虽然戍守边防,处于战争的最前线,但将士们士气高涨,没有思乡的忧愁、离别的哀怨,而只有保卫国家的豪情壮志。这是作者借梦境表现他理想中的戍边将士形象及其生活。
最后两句描写了凌晨梦醒的情形。诗人想起现实又不禁疑问,不知道有哪位将军正在守卫边疆,言下之意是,不知他是不是跟我刚才梦到的一样骁勇善战。从梦中的场景转到清醒状态下的现实,诗人的豪情也未减半分。他再次申诉自己确实有报国的壮志,有猛虎般的气概,但此心此情无处可以施展,只能徒唤奈何。他还担心在国家的边疆上并没有什么得力的将士在牢牢守卫国土。作者对国运时局的失望、忧虑之情,和他爱国的拳拳之心,都强烈地表现出来。
进入仕途之初,萨都剌怀着满腔报国的热情。这首诗即展露了他建功立业的渴望,以及对国家边防松弛的担忧。诗的开头从听到画角声开始,由听到画角而想到塞外,想到边关事务;中间化用典故,暗喻自己壮志难酬、郁郁不得志的心情;后几句则借用梦境,表达自己希望能跃马提鞭,报效国家的心意;最末两句从梦中醒来,现实仍然是自己空有如虎般的气概,也只能卧病在床,得不到重用,同时边关却仍然无可靠之人把守。两相对照,作者抒发了空有一腔热血却壮志难酬的感慨;针对当时元统治者内部争权夺利引起的边防废弛的现状,他更是深感忧虑。这首诗对仗工整,用典自然,诗意发人深省。尤其难得的是,这首诗还显露了萨都剌极少诉诸笔下的北方民族的豪放粗犷气质,是一首描述自己的境遇、理想而又能激励众人努力报效国家的边塞诗歌。
写这首诗的时候萨都剌还没有去过塞外,因此诗中所写都是“梦出塞”。在梦里,他走马提鞭、髑髅饮酒、起舞毡帐前,气势悲壮,慷慨激昂,颇能体现陆游名句“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意境。
据萨龙光所整理的《雁门集》,此诗被认为是元泰定帝致和元年(1328年)所作,此时萨都剌任京口录事司达鲁花赤。他刚踏入仕途,内心充满报效国家的激情,然而不久泰定帝去世,泰定帝的太子与武宗之子争夺帝位,引发“二都之战”,生灵涂炭,内耗严重。诗人萨都剌忧国伤时,创作了此诗。
旅客三秋至,层城四望开。
楚山横地出,汉水接天回。
冠盖非新里,章华即旧台。
习池风景异,归路满尘埃。
蛰处於冬,雷生自震。启一声於春候,知万类之奋迅。虺虺初动,祁祁始振。首出庶物,为阴阳号令之端;有开必先,作天地发生之信。原夫飞走各志,群分处阴。既不戁以不竦,尚声销而影沉。及夫勾芒御辰,夹锺应律。整云师布露之泽,迫和氏春分之日。温风载扇,重阴四密。动丰隆之大声,发昆虫之暗室。跂行喙息,闻填填而鼓舞争驰;脰振翼鸣,随虩虩而雷同竞出。隐蔽虽久,腾扬有期。变平轰而作矣,俱引领以从之。见群生向风之义,知大钧播物之时。是则感之於彼,而乃乘之在兹。且遂隐隐以起予,各侁侁而挺尔。穴处者聆之而厉志,泥蟠者闻斯而举趾。均发万品,非唯百里。各腾声实,莺出谷而载飞;竞逐明时,范弹冠而思起。摇车效之而可也。聚蚊因之而有以。然後舍彼即此,违阴就阳。角觡奋迅,羽翼弛张。殷南山之粗厉,启出地之潜藏。似俘鼓之才终,戈鋋熠熠;如击石之止後,鸟兽跄跄。有若众汇居蒙,一呼而告;群生未觉,一言以导。曾无震寝之虞,谁有击台之暴。於是桃吐其秀,鹰化为鸠。助发生之德,省囹圄之囚。潜匿假之而振拔,毛介因斯处休。大哉震元利,拯群生而出幽。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花向今朝粉面匀。柳因何事翠眉颦。东风吹雨细於尘。
自笑好山如好色,只今怀树更怀人。闲愁闲恨一番新。
庭陬有若榴,绿叶含丹荣。
翠鸟时来集,振翼修容形。
回顾生碧色,动摇扬缥青。
幸脱虞人机,得亲君子庭。
驯心托君素,雌雄保百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