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爱碧阑干影,芙蓉秋水开时。脸红凝露学娇啼。霞觞熏冷艳,云髻袅纤枝。
烟雨依前时候,霜丛如旧芳菲。与谁同醉采香归。去年花下客,今似蝶分飞。
我喜欢秋天时栏杆边芙蓉花开的景色。花儿像害羞的小姑娘挂着露珠,酒杯里飘着花香,花儿美得像姑娘的发髻。
现在又是烟雨蒙蒙的季节,花儿还是一样美,可是去年一起赏花的朋友,现在都各奔东西了。
这是一首描写荷花的词。头两句总写荷塘全景,园林修筑精美,池边护以阑干,芙蓉开时,水光、花色、阑干影,构成了美妙的景色。“秋水”二字,既交代季节时令,更说明池水的清澈。以下三句,好像推近了摄像镜头,用特写的手法突出描绘艳丽的荷花。“脸红凝露学娇啼”一句,把盛开的花朵比喻为美女的脸颊,艳红的颜色如同敷上了一层又薄又匀的胭脂,而花瓣上的露珠则像是美女娇啼的泪痕。显然这是“拟人化”的艺术手法,以花拟人,以人比花,既写外在的形貌颜色,也写内在的情感思绪,是颇具匠心的。以下两句,仍然延续拟人手法并且进一步伸展开来:黄昏时分,落霞与酒杯一色,“薰”染着荷花,呈现着一片“冷艳”;花朵在荷梗上袅袅微颤,好像是凌波微步时美女的发髻。上片调动多种修辞手段,极力描绘荷花之美,下片抒写离别之情,仍然围绕着荷花而展开。时届深秋,烟雨风霜依旧,又是采莲时候。荷花已然结成莲蓬,池塘经霜以后,只剩下了一片枯枝败叶,这景象当然不免有些萧瑟悲凉,但作者把采莲称作“采香”,却仍然保留着对荷花的一丝眷恋之情。最后两句,归结到深切的感叹上——“去年花下客,今似蝶分飞”。时光的流逝夹带着人世的变迁,追思往昔,何以胜情,词章虽已终结而其余韵犹在回荡。
水碧风清,入槛细香红藕腻。谢娘敛翠,恨无涯,小屏斜。
堪憎荡子不还家,谩留罗带结。帐深枕腻炷沉烟,负当年。
黄冈之地多竹,大者如椽,竹工破之,刳去其节,用代陶瓦。比屋皆然,以其价廉而工省也。
子城西北隅,雉堞圮毁,蓁莽荒秽,因作小楼二间,与月波楼通。远吞山光,平挹江濑,幽阒辽夐,不可具状。夏宜急雨,有瀑布声;冬宜密雪,有碎玉声;宜鼓琴,琴调虚畅;宜咏诗,诗韵清绝;宜围棋,子声丁丁然;宜投壶,矢声铮铮然;皆竹楼之所助也。
公退之暇,被鹤氅衣,戴华阳巾,手执《周易》一卷,焚香默坐,消遣世虑。江山之外,第见风帆沙鸟,烟云竹树而已。待其酒力醒,茶烟歇,送夕阳,迎素月,亦谪居之胜概也。
彼齐云、落星,高则高矣;井干、丽谯,华则华矣;止于贮妓女,藏歌舞,非骚人之事,吾所不取。
吾闻竹工云,竹之为瓦,仅十稔。若重覆之,得二十稔。噫,吾以至道乙未岁,自翰林出滁上,丙申移广陵;丁酉又入西掖,戊戌岁除日有齐安之命,己亥闰三月到郡。四年之间,奔走不暇,未知明年又在何处,岂惧竹楼之易朽乎!后之人与我同志,嗣而葺之,庶斯楼之不朽也!
咸平二年八月十五日记。
朝发披香殿,夕济汾阴河。
于兹怀九逝,自此敛双蛾。
沾妆如湛露,绕臆状流波。
日见奔沙起,稍觉转蓬多。
朔风犯肌骨,非直伤绮罗。
衔涕试南望,关山郁嵯峨。
始作阳春曲,终成苦寒歌。
惟有三五夜,明月暂经过。
雨、风、露、雷,皆出乎天。雨露有形,物待以滋。雷无形而有声,惟风亦然。
风不能自为声,附于物而有声,非若雷之怒号,訇磕于虚无之中也。惟其附于物而为声,故其声一随于物,大小清浊,可喜可愕,悉随其物之形而生焉。土石屃赑,虽附之不能为声;谷虚而大,其声雄以厉;水荡而柔,其声汹以豗4。皆不得其中和,使人骇胆而惊心。故独于草木为宜。而草木之中,叶之大者,其声窒;叶之槁者,其声悲;叶之弱者,其声懦而不扬。是故宜于风者莫如松。盖松之为物,干挺而枝樛,叶细而条长,离奇而巃嵸,潇洒而扶疏,鬖髿而玲珑。故风之过之,不壅不激,疏通畅达,有自然之音。故听之可以解烦黩,涤昏秽,旷神怡情,恬淡寂寥,逍遥太空,与造化游。宜乎适意山林之士乐之而不能违也。
金鸡之峰,有三松焉,不知其几百年矣。微风拂之,声如暗泉飒飒走石濑;稍大,则如奏雅乐;其大风至,则如扬波涛,又如振鼓,隐隐有节奏。方舟上人为阁其下,而名之曰松风之阁。予尝过而止之,洋洋乎若将留而忘归焉。盖虽在山林而去人不远,夏不苦暑,冬不酷寒,观于松可以适吾目,听于松可以适吾耳,偃蹇而优游,逍遥而相羊,无外物以汩其心,可以喜乐,可以永日;又何必濯颍水而以为高,登首阳而以为清也哉?
予,四方之寓人也,行止无所定,而于是阁不能忘情,故将与上人别而书此以为之记。时至正十五年七月九日也。
松风阁在金鸡峰下,活水源上。予今春始至,留再宿,皆值雨,但闻波涛声彻昼夜,未尽阅其妙也。至是,往来止阁上凡十余日,因得备悉其变态。
盖阁后之峰,独高于群峰,而松又在峰顶,仰视如幢葆临头上。当日正中时,有风拂其枝,如龙凤翔舞,离褷蜿蜒,轇轕徘徊;影落檐瓦间,金碧相组绣,观之者目为之明。有声如吹埙箎,如过雨,又如水激崖石,或如铁马驰骤,剑槊相磨戛;忽又作草虫呜切切,乍大乍小,若远若近,莫可名状,听之者耳为之聪。
予以问上人。上人曰:“不知也。我佛以清净六尘为明心之本。凡耳目之入,皆虚妄耳。”予曰:“然则上人以是而名其阁,何也?”上人笑曰:“偶然耳。”
留阁上又三日,乃归。至正十五年七月二十三日记。
楼前百戏竞争新,唯有长竿妙入神。谁谓绮罗翻有力,犹自嫌轻更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