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闻昴日,著名于列宿,允为阳德之所钟。登天垂象于中孚,实惟翰音之是取。历晦明而喔喔,大能醒我梦魂;遇风雨而胶胶,最足增人情思。处宗窗下,乐兴纵谈;祖逖床前,时为起舞。肖其形以为帻,王朝有报晓之人;节其状以作冠,圣门称好勇之士。
秦关早唱,庆公子之安全;齐境长鸣,知群黎之生聚。决疑则荐诸卜,颁赦则设于竿。附刘安之宅以上升,遂成仙种;从宋卿之窠而下视,常伴小儿。惟尔德禽,固非凡鸟。文顶武足,五德见推于田饶;雌霸雄王,二宝呈祥于嬴氏。迈种首云祝祝,化身更号朱朱。苍蝇恶得混其声,蟋蟀安能窃其号。即连飞之有势,何断尾之足虞?体介距金,邀荣已极;翼舒爪奋,赴斗奚辞?虽季郈犹吾大夫,而埘桀隐若敌国。两雄不堪并立,一啄何敢自妄?养成于栖息之时,发愤在呼号之际。望之若木,时亦趾举而志扬;应之如神,不觉尻高而首下。于村于店,见异己者即攻;为鹳为鹅,与同类者争胜。爰资枭勇,率遏鸱张。纵众寡各分,誓无毛之不拔;即强弱互异,信有喙之独长。昂首而来,绝胜鹤立;鼓翅以往,亦类鹏抟。搏击所施,可即用充公膳;翦降略尽,宁犹容彼盗啼。岂必命付庖厨,不啻魂飞汤火。羽书捷至,惊闻鹅鸭之声;血战功成,快睹鹰鹯之逐。于焉锡之鸡幛,甘为其口而不羞;行且树乃鸡碑,将味其肋而无弃。倘违鸡塞之令,立正鸡坊之刑。牝晨而索家者有诛,不复同于彘畜;雌伏而败类者必杀,定当割以牛刀。此檄。
鸡啊,在天上以昴日星君而著名于二十八宿,使太阳神所钟爱的。在人间,你能沟通神明,显示国运兴衰的征兆。黎明时分,雄鸡高叫,把人们从梦中叫醒。风雨之天,胶胶而鸣,诱发人的思乡之情。宋处宗窗下的长鸣鸡啊,与处宗舒心畅谈,祖逖床前的鸡,叫醒祖逖舞剑习武。头戴鸡帽打扮成鸡形的人,那是朝廷报时间的官员,用鸡冠形的头盔作帽子,那是圣人孔门的弟子子路。
秦国函谷关的夜鸣,使孟尝君安全离境,齐人百姓家鸡声的应和,让人们知道齐国的富裕;遇有疑问,人们用鸡卜卦,遇到大赦,人们把金鸡立于长杆之上。淮南王刘安之宅的鸡随刘安得道升天,宋卿房梁鸡窝里的小儿是他说不清年龄的祖宗。鸡啊,你是高德之禽鸟,决不是普通的凡鸟所能比。文有凤冠,武有利爪,你的五种美德借助于田饶昭示给国人。雌能称霸,雄能称王,你的祥瑞之气借助于二宝呈现给秦王。辛勤饲养你们,为你们起名的祝鸡翁,使你们有了朱朱的名字。苍蝇从此不能和你并列同类,蟋蟀也从此窃取不了你美好的名声。看你连续扑打纵横跃击的气势,那里会有自断其尾逃避决斗的的担心呢?身上披甲,脚上武装金钩,你的装备之好已到极点,两翼张开,脚爪奋起,去与其它鸡搏斗吧。季平子和郈昭伯此时成了你的的臣下,你雄立斗桩俨然国君一样威风。两雄相斗必须决出胜负,一次啄击的胜利又怎能自夸呢?平常的训练中养成优良的品性,在呼号争杀中才显示出真正神威。初时看你似木头一般没有反应,关键时刻你却是铁爪横举神志昂扬。应战时,反应机敏神鬼莫测,冲杀中不由自主地尾巴高耸,俯首直击。无论是在村或是在店,碰到对手就攻击,无论生为鹳生为鹅,在同类中都要傲立群雄。凭借枭勇好斗的天性击退对手的攻击。即使力量大小悬殊,也敢勇于战斗,即使形势不利,也要(用我的利喙战斗到底)战斗到底。大胜之后,昂首挺胸,张开翅膀,俨然大鹏展翅。搏击中撕下的对方身上的肉,成了你口中的美食,对于败者你岂能容它有私下鸣叫的余地,不必等到交付厨房,你的铁口无异于滚水与烈火。捷报快迅传出,鹅鸭为你惊呼。胜利时刻,大家争睹你雄鹰般的矫健英姿。颁发旌旗,你依然只顾呑食对方而不害羞,用优美语言记述你的功绩时,你还把它的鸡肋放在嘴里而不吐出。没有尽力战斗的鸡立即拉到鸡坊行刑,表现懦弱如同母鸡的鸡就要格杀无论,战场投降认输者更应斩尽杀绝。不能象其它对待其它家畜一样可怜它们,它们的存在只能连累家族的祸根。特此发布檄文。
王勃的骈文作品名胜一时,除了家喻户晓的《滕王阁序》之外,《檄英王鸡》的价值也不可估量,是骈文的经典之作,文章用句对仗工整,而且遣词美丽,引用众多的典故。充分体现了作者高超的文才和渊博的历史文化知识。
本文创作于乾封三年(公元668年),当时王勃担任沛王李贤的沛府修撰,当时社会风靡斗鸡活动,各位王侯斗鸡,互有胜负,一次,适逢沛王李贤与英王李显斗鸡,年轻的王勃开玩笑地写了《檄英王鸡》,讨伐英王鸡,以此为沛王鸡助兴。唐高宗李治看了文章后,发怒说:“歪才,歪才!二王斗鸡,王勃身为博士,不行谏诤,反作檄文,有意虚构,夸大事态,是交构之渐”(即认为王勃的文章会导致诸王之间产生矛盾。)当天立即下诏废除王勃官职,斥出沛王府。唐朝一开国,诸王之间争夺皇位、互相攻讦的斗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唐太宗李世民就是在玄武门之变中杀了其兄建成、弟元吉而获得政权的,唐高宗李治本人也经历过兄弟相争的事件,所以对此特别注意,王勃《檄英王鸡》无意中触动了高宗这根最敏感的神经,所以被认为挑拨诸王间的关系。可见王勃所以丢官并非偶然,除了才高被嫉之外,主要是上层统治者争权夺利的紧张关系造成的。
初九日,大把事复捧礼仪来致谢,酬校书之役也。铁皮褥一,黄金四两。再以书求修鸡山志,并恳明日为其四子校文木家院,然后出关。院有山茶甚巨,以此当折柳也。余许之。是日仍未霁,复憩通事楼。
其俗新正重祭天之礼。自元旦至元宵后二十日,数举方止。每一处祭后,大把事设燕燕木公。每轮一番,其家好事者费千余金,以有金壶八宝之献也。
其地田亩,三年种禾一番。本年种禾,次年即种豆菜之类,第三年则停而不种。又次年,乃复种禾。
其地土人皆为麽些。国初汉人之戍此者,今皆从其俗矣。盖国初亦为军民府,而今则不复知有军也。止分官、民二姓,官姓木,初俱姓麦,自汉至国初。太祖乃易为木。民姓和,无他姓者。其北即为古宗。古宗之北,即为吐蕃。其习俗各异云。
古宗北境雨少而止有雪,绝无雷声。其人南来者,至丽郡乃闻雷,以为异。
丽郡北,忠甸之路有北岩,高阔皆三丈,崖石白色而东向。当初日东升,人穿彩服至其下,则满崖浮彩腾跃,焕然夺目,而红色尤为鲜丽,若镜之流光,霞之幻影。日高则不复然矣。
初十日,晨餐后,大把事复来候往木家院。通事具骑,而大把事忽去,久待不至,乃行。东向半里,街转南北,北去乃象眠山南垂,通安州治所托,南去乃大道。半里,过东桥,于是循溪南岸东南行。三里,有柳两三株,在路右塍间,是为土人送行之地。其北有坞,东北辟甚遥。盖雪山之支,东垂南下者两重,初为翠屏、象眠,与解脱、十和一夹而成白沙坞;再为吴烈东山,与翠屏、象眠再夹而成此坞,其北入与白沙等。其北度脊处,即金沙江逼雪山之麓而东者。东山之外,则江流南转矣。脊南即此坞,中有溪自东山出,灌溉田畴更广。由此坞东北逾脊渡江,即香罗之道也。坞中溪东南与玉河会于三生桥之东,又有水西南自文笔山沿南山而东转,随东圆冈之下,经三生桥而东与二水会,于是三水合而成漾共江之源焉。东员冈者,为丽郡东南第一重锁钥。盖有大脊自西来,穹为木家院后高峰大脊,从此南趋鹤庆。其东下者为邱塘关,其东北下者,环转而为此冈,直逼东山之麓,束三水为一,沿东山南下而出邱塘东峡,自七和、冯密而达鹤庆。冈首回环向郡,南山之溪经其下,巩桥度之,曰三生桥。桥北有二坊,两三家为守者。自柳塘至此,又五里矣。其北皆良畴,而南则登坡焉。一里,升坡之巅,平行其上。右俯其坡内抱,下辟平坞,直北接郡治,眺其坡,斜削东下,与东山夹溪南流。坡间每有村庐,就洼傍坎,桃花柳色,罨映高下。三里,稍下就洼,有水成痕,自西而东下于溪。又南逾一坡,度板桥而南,则木家院在是矣。
先是途中屡有飞骑南行,盖木公先使其子至院待余,而又屡令人来,示其款接之礼也。途中与通事者辄唧唧语,余不之省。比余至,而大把事已先至矣,迎入门。其门南向甚敞,前有大石狮,四面墙垣之外,俱巨木参霄。甫入,四君出迎,入门两重,厅事亦敞。从其右又入内厅,乃拜座进茶。即揖入西侧门,搭松棚于西庑之前,下藉以松毛,以示重礼也。大把事设二卓,坐定,即献纸笔,袖中出一小封,曰:“家主以郎君新进诸生,虽事笔砚,而此中无名师,未窥中原文脉,求为赐教一篇,使知所法程,以为终身佩服。”余颔之。拆其封,乃木公求余作文,并为其子斧正。书后写一题曰:“雅颂各得其所。”余与四君,即就座拈毫,二把事退候阶下。下午,文各就。余阅其作,颇清亮。二把事复以主命求细为批阅。余将为举笔,二把事曰:“馁久矣,请少迟之。后有茶花,为南中之冠,请往一观而就席。”盖其主命也,余乃从之。由其右转过一厅,左有巨楼,楼前茶树,盘荫数亩,高与楼齐。其本径尺者三四株丛起,四旁萎蕤下覆甚密,不能中窥。其花尚未全舒,止数十朵,高缀丛叶中,虽大而不能近觑。且花少叶盛,未见灿烂之妙,若待月终,便成火树霞林,惜此间地寒,花较迟也。把事言,此树植与老把事年相似,屈指六十余。余初疑为数百年物,而岂知气机发旺,其妙如此。已还松棚,则设席已就。四君献款,复有红毡、丽锁之惠。二把事亦设席坐阶下,每献酒则趋而上焉。四君年二十余,修皙清俊,不似边陲之产,而语言清辨可听,威仪动荡,悉不失其节。为余言北崖红映之异。时余欲由九和趋剑川,四君言:“此道虽险而实近,但此时徙诸出豆者在此,死秽之气相闻,而路亦绝行人,不若从鹤庆便。”肴味中有柔猪、牦牛舌,俱为余言之,缕缕可听。柔猪乃五六斤小猪,以米饭喂成者,其骨俱柔脆,全体炙之,乃切片以食。牦牛舌似猪舌而大,甘脆有异味。惜余时已醉饱,不能多尝也。因为余言,其地多牦牛,尾大而有力,亦能负重,北地山中人,无田可耕,惟纳牦牛银为税。盖鹤庆以北多牦牛,顺宁以南多象,南北各有一异兽,惟中隔大理一郡,西抵永昌、腾越,其西渐狭,中皆人民,而异兽各不一产。腾越之西,则有红毛野人,是亦人中之牦、象也。抵暮乃散。二把事领余文去,以四君文畀余,曰:“灯下乞细为削抹,明晨欲早呈主人也。”余颔之。四君送余出大门,亦驰还郡治,仍以骑令通事送余。东南二里,宿村氓家。余挑灯评文,就卧其西庑。
余性好山水,而吾桐山水奇秀,甲于他县。吾卜居于南山,距县治二十余里,前后左右皆平岗,逶迤回合,层叠无穷,而独无大山;水则仅陂堰池塘而已,亦无大流。至于远山之环绕者,或在十里外,或在二三十里外,浮岚飞翠,叠立云表。吾尝以为看远山更佳,则此地虽无大山,而亦未尝不可乐也。
出大门,循墙而东,有平岗,尽处土隆然而高。盖屋面西南,而此地面西北,于是西北诸峰,尽效于襟袖之间。其上有古松数十株,皆如虬龙,他杂树亦颇多有。且有隙地稍低,余欲凿池蓄鱼种莲,植垂柳数十株于池畔。池之东北,仍有隙地,可以种竹千个。松之下筑—亭,而远山如屏,列于其前,于是名亭曰“数峰”,盖此亭原为西北数峰而筑也。计凿池构亭种竹之费,不下数十金,而余力不能也,姑预名之,以待诸异日。
耆老遮归路,壶浆满别筵。
甘棠一无树,那得泪潸然。
税重多贫户,农饥足旱田。
唯留一湖水,与汝救凶年。
寒翠飞崖壁,尘嚣此地分。
鹤行松径雨,僧倚石阑云。
竹色溪阴见,梅香岸曲闻。
山翁邀客饮,闲话总成文。
新叶初冉冉,初蕊新霏霏。
逢君后园讌,相随巧笑归。
亲劳君玉指,摘以赠南威。
用持插云髻,翡翠比光辉。
日暮长零落,君恩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