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丈巍台,碧罘罳外,衮衮野马游尘。旧文书几阁,昏朝醉暮,覆雨翻云。忽变清明,紫垣敕使下星辰。经年事静,公门如水,帝甸阳春。
长安父老相语,几百年见此,独驾冰轮。又凤鸣黄幕,玉霄平溯,鹊锦新恩。画省中书,半红梅子荐盐新。归来晚,待赓吟、殿阁南薰。
朋友们为庆贺尹焕从畿漕外任官调入京城任右司郎官,特意在高楼上设宴相贺。宴席摆放在用屏风分隔开的酒楼一角,在宫阙雕屏外,碧宇清空,有游尘水气奔涌浮动。酒楼墙上还留着词人过去书写着的诗文,然而世事沧桑,以前朝中权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朝政昏暗,尹焕官宦生涯坎坷不平,已不知经过了多少变化。朝廷忽然变得清明起来,下了诏书拜梅津为尚书省左司郎官,犹如紫微垣星座飞下星辰,一片明亮。尹焕任职办事尽责,为官清正廉洁,现在调至朝中,犹如朝廷逢上阳春美日。
京城中老百姓奔走相告,多年来没有遇到过现在这样繁荣升平的景象了。尹焕现在像“凤鸣”般的受到皇上的器重,他可穿上新制的喜鹊花纹的官服直入朝中辅佐,承受君恩,决定国家大计。等他从朝中归来时,两人继续在这高楼上吟诗填词。
发端“万丈巍台”一韵,描绘京都宫阙的雄伟壮丽。“野马”一词,化用典故用以形容京城的雄伟的气势,勃勃的生机。“旧文书几阁”三韵,淳祐为宋理宗年号,理宗即位初为权相史弥远专权;弥远死后,始亲政。次年蒙古兵灭金,连年进犯江淮四川,处处报警。而理宗却纵情声色,任用权奸,朝政日坏。“昏朝醉暮”喻朝政黑暗。此处以曲笔抨击了当时朝政。“公门如水”赞梅津清正廉洁。
过片,紧承歇拍,继赞梅津。歇拍是直抒胸臆的手法,过片“长安父老相语”一韵,则以旁叙父老之语来礼赞。“ 独驾冰轮”以夸张的比喻,赞其光明磊落。“画省中书”一韵,行文至此,明点出梅津所拜的官职乃是尚书省、中书平章事,此相当于副宰相之职。“半红梅子荐盐新”一韵,将国事比喻为羹,非他莫属,此句不仅暗指了梅津的官职,而且以“半红”修饰“梅”,以“新”修饰“盐”均点出梅津是新相入朝佐政之意。最后一韵,祝其从朝中归来时,两人继续吟诗填词,优哉悠哉。“殿阁南薰”与“待赓吟”是倒装句。
此词运用了排比铺叙的手法,写词人友人尹焕入朝为官,朋友们设宴庆贺的情景以及京城百姓对尹焕的欢迎态度,表达了词人对尹焕的官德和人品的赞颂之情。词人借友人调转之机,强调为官的清正廉明,即“公门如水”。全词紧扣题意,作排比铺叙,赞颂老友尹焕的入朝为官。
此词系词人于淳祐七年丁未(1247年)所作。尹焕与吴文英亲兄翁元龙为同榜进士,也是词人的好友。吴文英与尹焕酬赠的词达十一首之多。此为词人庆友人尹焕拜官赴京之词。淳祐六年(1246年)尹焕为两浙转运漕司,淳祐七年拜为尚书省左司郎官,赴京城。梦窗作此词以赠别,时年四十八岁。朱祖谋:“按《咸淳临安志·秩官门》两浙转运名氏尹焕下注:‘淳祐六年运判,七年除左司’。则此词七年作也,特左、右异耳。”
裴封叔之第,在光德里。有梓人款其门,愿佣隙宇而处焉。所职,寻引、规矩、绳墨,家不居砻斫之器。问其能,曰:“吾善度材,视栋宇之制,高深圆方短长之宜,吾指使而群工役焉。舍我,众莫能就一宇。故食于官府,吾受禄三倍;作于私家,吾收其直太半焉。”他日,入其室,其床阙足而不能理,曰:“将求他工。”余甚笑之,谓其无能而贪禄嗜货者。
其后京兆尹将饰官署,余往过焉。委群材,会群工,或执斧斤,或执刀锯,皆环立。向之梓人左持引,右执杖,而中处焉。量栋宇之任,视木之能举,挥其杖,曰“斧!”彼执斧者奔而右;顾而指曰:“锯!”彼执锯者趋而左。俄而,斤者斫,刀者削,皆视其色,俟其言,莫敢自断者。其不胜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愠焉。画宫于堵,盈尺而曲尽其制,计其毫厘而构大厦,无进退焉。既成,书于上栋曰:“某年、某月、某日、某建”。则其姓字也。凡执用之工不在列。余圜视大骇,然后知其术之工大矣。
继而叹曰:彼将舍其手艺,专其心智,而能知体要者欤!吾闻劳心者役人,劳力者役于人。彼其劳心者欤!能者用而智者谋,彼其智者欤!是足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物莫近乎此也。彼为天下者,本于人。其执役者为徒隶,为乡师、里胥;其上为下士;又其上为中士,为上士;又其上为大夫,为卿,为公。离而为六职,判而为百役。外薄四海,有方伯、连率。郡有守,邑有宰,皆有佐政;其下有胥吏,又其下皆有啬夫、版尹,以就役焉,犹众工之各有执伎以食力也。
彼佐天子相天下者,举而加焉,指而使焉,条其纲纪而盈缩焉,齐其法制而整顿焉;犹梓人之有规矩、绳墨以定制也。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视都知野,视野知国,视国知天下,其远迩细大,可手据其图而究焉,犹梓人画宫于堵而绩于成也。能者进而由之,使无所德;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愠。不炫能,不矜名,不亲小劳,不侵众官,日与天下之英才,讨论其大经,犹梓人之善运众工而不伐艺也。夫然后相道得而万国理矣。
相道既得,万国既理,天下举首而望曰:“吾相之功也!”后之人循迹而慕曰:“彼相之才也!”士或谈殷、周之理者,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而不得纪焉;犹梓人自名其功,而执用者不列也。大哉相乎!通是道者,所谓相而已矣。其不知体要者反此;以恪勤为公,以簿书为尊,炫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窃取六职、百役之事,听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焉,所谓不通是道者也。犹梓人而不知绳墨之曲直,规矩之方圆,寻引之短长,姑夺众工之斧斤刀锯以佐其艺,又不能备其工,以至败绩,用而无所成也,不亦谬欤!
或曰:“彼主为室者,傥或发其私智,牵制梓人之虑,夺其世守,而道谋是用。虽不能成功,岂其罪耶?亦在任之而已!”
余曰:“不然!夫绳墨诚陈,规矩诚设,高者不可抑而下也,狭者不可张而广也。由我则固,不由我则圮。彼将乐去固而就圮也,则卷其术,默其智,悠尔而去。不屈吾道,是诚良梓人耳!其或嗜其货利,忍而不能舍也,丧其制量,屈而不能守也,栋桡屋坏,则曰:‘非我罪也!’可乎哉?可乎哉?”
余谓梓人之道类于相,故书而藏之。梓人,盖古之审曲面势者,今谓之“都料匠”云。余所遇者,杨氏,潜其名
岸柳可藏鸦。路转溪斜。忘机鸥鹭立汀沙。咫尺钟山迷望眼,一半云遮。
临水整乌纱。两鬓苍华。故乡心事在天涯。几日不来春便老,开尽桃花。
小娉婷,清铅素靥,蜂黄暗偷晕。翠翘欹鬓。昨夜冷中庭,月下相认。睡浓更苦凄风紧。惊回心未稳。送晓色、一壶葱茜,才知花梦准。
湘娥化作此幽芳,凌波路,古岸云沙遗恨。临砌影,寒香乱、冻梅藏韵。熏炉畔、旋移傍枕,还又见、玉人垂绀鬒。料唤赏、清华池馆,台杯须满引。
柳残荷老客凄凉,独对西风立上方。
万井人烟环魏阙,千年王气到钱塘。
湖澄古塔明寒屿,江远归舟动夕阳。
北望中原在何所,半生赢得鬓毛霜。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悻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