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如水翠尘空。建章宫。月明中。人未归来,玉树起秋风。宝粟万钉花露重,催赐带,过垂虹。
夜凉沉水绣帘栊。酒香浓。雾濛濛。钗列吴娃,腰褭带金虫。三十六宫蟾观冷,留不住,佩丁东。
京城临安的接官街道已经洒扫清净。明月掩映下的皇宫里,皇上也在等候着吴潜尽快来京任职。吴潜的人还没有抵达京城,但他能干的声名早已名闻京师。用片片宝玉拼镶成的宝粟灯一盏盏高悬在宫阙前,在秋风中闪烁。皇上派使者送来官带赐给吴潜,催促他从速经水路赴京城到任。
秋夜沉沉,虽然凉意不断透过门帘袭向宴会中人,但是宴席正趋在高潮中,大家酒杯交觞,频频向吴大人祝贺,酒酣耳热之时,环视四周景物,都已处在雾蒙蒙一片模糊之中。酒宴上虽有成群姣娘侍立一旁侑酒助兴,但吴潜入朝用的官服与马匹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在催促吴大人赶路。皇宫肃穆壮严,现在同样都沉浸在秋夜融融的月色之中,这送别的盛宴虽情深意厚,终究留不住吴大人遵诏命身穿官服入朝为官去啊。
“天街如水翠尘空”一韵,写京城风景,言京都大街清洁翠绿没有尘埃,说“翠尘”不言人们常说的“红尘”,因此“空”字只是限定“尘”字。与“红尘”不同,“红尘”作为一个词,表示世事人间。“建章宫”二韵,以汉时的建章宫殿代指南宋京城的宫殿。言南宋宫殿此时均在明月照耀之下,显得一派明洁。开章三韵先以清新明丽的京城景物作好铺垫,为吴潜将入朝为相作了衬托。“人未归来”一韵,扣题,“时已有检详之命,未赴阙”。言吴潜被拜为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副宰相),但还未到京城赴任。“人”指吴潜。“玉树起秋风”化用典故,《三辅黄图·汉宫》:“甘泉谷北岸有槐树,今谓玉树,根干盘峙,三二百年木也。”此言京城的槐树在秋风吹拂下,热情地等待吴潜的到来。“起”字,以拟人手法,写出树之多情。“宝粟万钉花露重”一韵,化用典故,《隋书·卫玄传》:“邦益州总管长吏,赐以万钉宝带。”写朝廷委以重任。“催赐带”是“赐带催”的倒文,言皇帝赐宝带催其赴任。“万钉宝带”并非真的赐予,而是化典言朝廷委以重任之意。“花露重”连花儿也都露浓香远,等待其赴任。“过垂虹”指从苏州到京城临安。
下片“夜凉沉水绣帘栊”一韵,转笔至眼前,写吴地之夜景。暗中呼应上片的“建章宫,月明中”,言吴地亦是月皎如水。“夜凉”点明秋季,“沉水绣帘栊”写明月如水映照在朱门绣帘之上。“酒香浓”二韵,写词人在吴潜府中与其共饮美酒,室外飘浮着迷蒙的雾气。“钗列吴娃”言在酒宴上有吴地歌女侑酒作陪,“钗”字描绘歌女们个个打扮得美丽入时,“列”写歌女众多,侍酒之状。“腰衰带金虫”转笔,又写到吴潜将到京城任副丞相之职。“腰褭带金虫”一句写吴潜此去赴任位居三品以上。“三十六宫蟾观冷”言京都的宫殿均在明月之下静待其赴任。“留不住,佩丁东”结着又转笔写到吴地想留住吴潜,但因他将要“赴阙”,自然难于留住,“留不住”三字,亦含词人的无限情思。“佩丁东”呼应“带金虫”讲其将要走马赴京,担任参知政事的要职了。
全词围绕词题“已有检详之命,未赴阙”展开笔墨。开头四韵,均言京城风景,以景托情,不管京城的“天街”,还是“建章宫”“明月”“玉树”“秋风”都在热情地等待吴潜赴命京城,这里以夸张的笔墨表达了词人对吴潜的敬重之意;第五韵,笔墨较实,化用典故,紧扣词题,点出“人”的身份,乃是皇帝赐宝带的朝廷命官。下片,前四韵,转笔写到眼前在吴地宴饮,从而表依依之情。五、六韵又转笔,想像吴潜乘骏马带金龟前往宫阙赴任。
夏承焘《吴梦窗系年》谓:“考《宋史》宰辅表,此年十二月乙己,吴潜自签书枢密院事除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梦窗称之‘吴宪’与《浣溪沙》称‘翁’不同,其时已在吴幕中也。”淳祐九年(1249年)农历十二月,朝廷诏吴潜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吴潜于第二年(1250年)赴阙。根据词题,此词作于朝廷下诏之后,吴潜赴阙之前。
西津江口月初弦,水气昏昏上接天。
清渚白沙茫不辨,只应灯火是渔船。
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
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
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
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金炉犹暖麝煤残。惜香更把宝钗翻。重闻处,余熏在,这一番、气味胜从前。
背人偷盖小蓬山。更将沈水暗同然。且图得,氤氲久,为情深、嫌怕断头烟。
余年来观瀑屡矣。至峡江寺而意难决舍,则飞泉一亭为之也。凡人之情,其目悦,其体不适,势不能久留。天台之瀑,离寺百步;雁荡瀑旁无寺;他若匡庐,若罗浮,若青田之石门,瀑未尝不奇,而游者皆暴日中,踞危崖,不得从容以观;如倾盖交,虽欢易别。
惟粤东峡山高不过里许,而蹬级纡曲,古松张覆,骄阳不炙。过石桥,有三奇树鼎足立,忽至半空,凝结为一。凡树皆根合而枝分,此独根分而枝合,奇已!
登山大半,飞瀑雷震,从空而下,瀑旁有室,即飞泉亭也。纵横丈余,八窗明净;闭窗瀑闻,开窗瀑至。人可坐可卧,可箕踞,可偃仰,可放笔砚,可瀹茗置饮,以人之逸,待水之劳,取九天银河,置几席间作玩。当时建此亭者,其仙乎!
僧澄波善弈,余命霞裳与之对枰。于是水声、棋声、松声、鸟声,参错并奏。顷之又有曳杖声从云中来者,则老僧怀远抱诗集尺许来索余序。于是吟咏之声,又复大作。天籁人籁,合同而化。不图观瀑之娱,一至于斯!亭之功大矣!
坐久,日落,不得已下山,宿带玉堂。正对南山,六树蓊郁,中隔长江,风帆往来,妙无一人肯?泊来此寺者。
僧告余日:“峡江寺俗名飞来寺。”余笑日:“寺何能飞!惟他日余之魂梦,或飞来耳!”僧日: “无征不信。公爱之,何不记之?”余日:“诺。”已遂述数行,一以自存,一以与僧。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