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永衾寒梦不成,当轩减尽半天星,带霜宫阙日初升。
客里欢娱和睡减,年来哀乐与词增,更缘何物遣孤灯。
长夜漫漫,独拥寒衾,不能成梦。看着小轩前半天的星星也逐渐黯淡消失。在那带霜的宫阙上升起了朝阳。
在客中的欢娱正连同睡眠时间不断减少,年来的哀乐之情也随着写词的数量日益增添。如今还有什么能排遣独对孤灯时的愁绪呢?
王国维有失眠之症,所以在这首词中描写夜中不能成眠的情景。“夜永衾寒梦不成,当轩减尽半天星”就是写在寒冷的长夜里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眼看着窗外天空的星星越来越少,最后都消失在熹微的曙光里,接着太阳就升起来了。“带霜宫阙”的“宫阙”,不一定就是京城宫阙。夜长被冷人醒过来,无聊观星,却一直看到朝阳的出现。这是一种何等的寂寞,宫墙可能是王国维想到了深宫怨女,自己虽然在墙外,但是寂寞又似在墙内。
“客里欢娱和睡减,年来哀乐与词增”是写自己身体、精神和写作的近况。年轻人喜欢外出,不懂得想家,纵然长年在外不归也是欢娱多而忧愁少;人到中年家庭负担重,工作压力大,客居在外总是欢娱少而忧愁多。另外,从生理上说,小孩子和年轻人睡眠最多,中年人睡眠渐少,老年人睡眠最少,说自己在客居生活中所感到的欢娱越来越少,王国维这些羁旅忧伤和离别哀怨都只能够寄托于词,所以是“年来哀乐与词增”。不然的话,在那些客舍难眠的长夜“更缘何物遣孤灯”——还能凭借什么来排遣孤灯下的寂寞。
这首词不同于王国维以往的词虚实结合,而更多的是写实,由梦中惊醒到窗外星空,初日东升,孤灯寂影。更多的是描写了他在异乡的孤独和寂寞,有些时候他在苏州、南通等地任教,虽然离家不是很远,但却不能回家,这加深了他对家人的思念,自己的孤独感时时袭来,因此没有像以往的词作那样感慨时局的变化。这是王国维单纯的自身写照,几年所思,一夕梦醒的写作。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至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这段时间,王国维先是在南通、苏州、南京,后来又到了北京,大半时间作客在他乡。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冬天,王国维有感又冷又寂寞,于是填写此词,并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4月,发表在北京。
三入承明。四至九卿。问书生、何辱何荣。金张七叶,纨绮貂缨。无汗马事,不献赋,不明经。
成都卜肆。寂寞君平。郑子真、岩谷躬耕。寒灰炙手,人重人轻。除竺乾学,得无念,得无名。
予少家汉东,汉东僻陋无学者,吾家又贫无藏书。州南有大姓李氏者,其子尧辅颇好学。予为儿童时,多游其家。见其弊筐贮故书在壁间,发而视之,得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脱落颠倒,无次序;因乞李氏以归。读之,见其言深厚而雄博,然予犹少,未能悉究其义,徒见其浩然无涯,若可爱。
是时天下学者,杨、刘之作,号为“时文”,能者取科第,擅名声,以夸荣当世,未尝有道韩文者。予亦方举进士,以礼部诗赋为事。年十有七,试于州,为有司所黜。因取所藏韩氏之文复阅之,则喟然叹曰:“学者当至于是而止尔!”固怪时人之不道,而顾己亦未暇学,徒时时独念于予心,以谓方从进士干禄以养亲。苟得禄矣,当尽力于斯文,以偿其素志。
后七年,举进士及第,官于洛阳。而尹师鲁之徒皆在,遂相与作为古文,因出所藏《昌黎集》而补缀之。求人家所有旧本而校定之。其后天下学者,亦渐趋于古,而韩文遂行于世,至于今盖三十余年矣。学者非韩不学也,可谓盛矣!
呜呼!道固有行于远而止于近,有忽于往而贵于今者。非惟世俗好恶之使然,亦其理有当然者。故孔、孟惶惶于一时,而师法于千万世。韩氏之文,没而不见者二百年,而后大施于今。此又非特好恶之所上下,盖其久而愈明,不可磨灭,虽蔽于暂,而终耀于无穷者,其道当然也。
予之始得于韩也,当其沉没弃废之时。予固知其不足以追时好而取势利,于是就而学之,则予之所为者,岂所以急名誉而干势利之用哉?亦志乎久而已矣!故予之仕,于进不为喜,退不为惧者,盖其志先定,而所学者宜然也。
集本出于蜀,文字刻画,颇精于今世俗本,而脱缪尤多。凡三十年间,闻人有善本者,必求而改正之。其最后卷帙不足,今不复补者,重增其故也。予家藏书万卷,独《昌黎先生集》为旧物也。呜呼!韩氏之文之道,万世所共尊,天下所共传而有也。予于此本,特以其旧物而尤惜之。
风切切,深秋月,十朵芙蓉繁艳歇。小槛细腰无力,空赢得,目断魂飞何处说。寸心恰似丁香结,看看瘦尽胸前雪。偏挂恨,少年抛掷,羞觑见,绣被堆红闲不彻。
插天翠柳,被何人、推上一轮明月?照我藤床凉似水,飞入瑶台琼阙。雾冷笙箫,风轻环佩,玉锁无人掣。闲云收尽,海光天影相接。
谁信有药长生,素娥新炼就,飞霜凝雪。打碎珊瑚,争似看、仙桂扶疏横绝。洗尽凡心,满身清露,冷浸萧萧发。明朝尘世,记取休向人说。
琳宫金刹接林峦,一径潜通竹树寒。
是处尘埃皆可息,时清终未忍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