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推名饮,清风满竹林。
半酣下衫袖,拂拭龙唇琴。
一杯弹一曲,不觉夕阳沈。
余意在山水,闻之谐夙心。
郑愔像三国时的阮籍以善饮酒知名,畅饮在清风吹拂的竹林。
酒喝得半醉甩一下衣袖,拂拭干净龙唇琴上的灰尘准备弹琴。
饮下一杯美酒弹奏一支曲子,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夕阳西沉。
我的志趣本来在寄情山水,听这高山流水之音恰合我的本心。
《唐诗纪事》记载,郑愔字文靖,在唐睿宗景云元年(710年)被诛杀,当时孟浩然的年龄才二十出头。可见此诗当作于孟浩然早期。
此诗开头两句“阮籍推名饮,清风满竹林”,以阮籍比郑愔,说郑愔像阮籍一样以善饮出名,如今在清风里,在竹林下坐着豪饮。竹林,既是用竹林七贤的典故,同时又是写实。
三四句“半酣下衫袖,拂拭龙唇琴”是细节描写,写郑愔喝得半醉的时候,放下衣衫的长袖,把琴擦擦,开始鼓琴。古人衣袖特长,一般挽着,故云“下衫袖”。《古琴疏》记载,汉末荀淑有架龙唇琴,一天下大雨不见了。三年后下大雨,有条黑龙飞入李膺家中,李膺一看,是荀淑的琴,就把它送还给荀淑。诗以龙唇琴借指郑愔的琴非常名贵。
五六句“一杯弹一曲,不觉夕阳沈”,说郑愔一边饮酒,一边弹琴。弹着弹着,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一杯弹一曲是描写郑愔边饮边弹的气派。下句表现郑愔琴艺高超,大家沉浸在美妙的琴声中,光阴流逝,而浑然不觉。孟浩然其人也非常善琴,他的琴艺曾得到著名道士参寥的赞赏,连孟浩然也陶醉在郑愔的琴声中,足见郑愔的琴艺确实精妙。
最后两句“余意在山水,闻之谐夙心”,说明郑愔的琴艺得到孟浩然的欣赏,他的琴音引起孟浩然的共鸣。浩然志在山水,郑愔的琴音也志在山水,二人志趣相投。春秋时,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锺子期说:“妙呵,听你的琴,眼前就出现巍巍的泰山。”伯牙志在流水,锺子期说:“妙呵,听你的琴,就好像滔滔的江河!”诗人表示自己喜欢山水,不愿仕进。借用伯牙锺子期的故事,说郑愔与自己思想志趣相投。
一般写弹琴的诗,或渲染琴声的美妙,或感叹琴师的身世,而孟浩然通过对听琴的描写,勾划出一位善琴好饮,放浪潇洒,飘然出尘的高士形象。诗用“半酣下衫袖,拂拭龙唇琴”的细节表现郑愔的豪放旷达,用酒、清风、竹林、琴、夕阳烘托其高洁;结尾以自己的高尚追求,来表现郑五愔的高尚追求,展示人物的内心境界。写完弹琴,诗中的人物也就呼之欲出了。
此腔自虏传至边,饮牛马即横笛吹之,不鼓不拍,声甚凄断。闻兀术每遇对阵之际,吹此则鏖战无还期也。
边头春未到,雪满交河道。暮沙明残照,塞烽云间小。断鸿悲,陇月低,泪湿征衣悄。岁华老。
宾王启:侧闻戢翮触笼,负垂天而影;伏枥羁蹄,望绝尘而足。故以游莲遇絏,悟宋王于婴罗;在藻迷波,顾蒙庄于煦辙。是以临淄遣妇,寄束縕于齐邻;邯郸下客,效处囊于赵相。
伏惟明府公缔址琼峰,灵岳蔽丹霄之景;图基珠浦,神流沃清汉之波。玉札飞文,综宏词于楚傅;金籯缉艺,味雅道于扶阳。孕兰畹而生姿,沣灞锺高门之庆;产铜溪而写锷,荆蓝资象德之祯。幼辨羝羊,演飞龙之秘策;夙谈孔雀,对家禽之丽词。赤野浮炫价之光,珠胎莹色;丹穴陪来仪之迅,凤彩含姿。灵襟转璧,绚逸照于兰池;神府惊苹,韵清音于桂浦。谈丛散馥,韫馀气于九兰;笔海飞涛,骇洪波于八水。绾铜麟甸,制锦凫郊;化洽下车,恩孚揽辔。德声含咏,仁风飘十地之雄;道化编谣,惠露洒三天之渥。狎中牟之驯稚,岂惧骁媒?惊重泉之瑞鸾,非关照舞。虽则尘飞范甑,垂银有结绶之华;而乃调理宓弦,烹鸡屈函牛之量。加以招携白屋,劝诱青衿,遂使漱流逸客,望骥足以云蒸;栖泌遗才,款龙门而雾会。
某纬萧末品,拾艾幽人。寓迹雩坛,挹危直之秘说;托根磬诸,戢战胜之良图。幸以奉训趋庭,束情田于理窟;从师负笈,私默识于书林。至于九流百氏,颇探其异端;万卷五车,亦研其奥旨。将欲优游三乐,负杖以终年;栖迟一邱,鸣弦而卒岁。谅以糟糠不赡,甘旨之养屡空;箪食无资,朝夕之欢宁展?是以祈安阳之捧檄,似毛义之清尘,思鲁国之执鞭,蹈孔圣之馀志。属以蛩秋应节,雁序戒时,飙金将露玉共清,柳黛与荷缃渐歇。实含毫振藻之际,离经析理之期,不揆雕朽之材,窃冀迁乔之路。辄期泛爱,轻用自媒。傥荆璞无见致疑,夜光不逢桉剑,则沉骸九死,终望衔珠;殒首三泉,徒希结草。载尘清瞩,影外惭,冒渎威严,循心内骇。谨启。
楚有祠者,赐其舍人卮酒,舍人相谓曰:“数人饮之不足,一人饮之有余。请画地为蛇,先成者饮酒。”
一人蛇先成,引酒且饮之,乃左手持卮,右手画蛇,曰:“吾能为之足。”未成,一人之蛇成,夺其卮曰:“蛇固无足,子安能为之足?”遂饮其酒。
为蛇足者,终亡此酒。
君钱塘袁氏,讳枚,字子才。其仕在官,有名绩矣。解官后,作园江宁西城居之,曰“随园”。世称随园先生,乃尤著云。祖讳锜,考讳滨,叔父鸿,皆以贫游幕四方。君之少也,为学自成。年二十一,自钱塘至广西,省叔父于巡抚幕中。巡抚金公鉷一见异之,试以《铜鼓赋》,立就,甚瑰丽。会开博学鸿词科,即举君。时举二百馀人,惟君最少。及试,报罢。中乾隆戊午科顺天乡试,次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又改发江南为知县;最后调江宁知县。江宁故巨邑,难治。时尹文端公为总督,最知君才;君亦遇事尽其能,无所回避,事无不举矣。既而去职家居,再起,发陕西;甫及陕,遭父丧归,终居江宁。
君本以文章入翰林有声,而忽摈外;及为知县,著才矣,而仕卒不进。自陕归,年甫四十,遂绝意仕宦,尽其才以为文辞歌诗。足迹造东南,山水佳处皆遍。其瑰奇幽邈,一发于文章,以自喜其意。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随园投诗文,几无虚日。君园馆花竹水石,幽深静丽,至棂槛器具,皆精好,所以待宾客者甚盛。与人留连不倦,见人善,称之不容口。后进少年诗文一言之美,君必能举其词,为人诵焉。
君古文、四六体,皆能自发其思,通乎古法。于为诗,尤纵才力所至,世人心所欲出不能达者,悉为达之;士多仿其体。故《随园诗文集》,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负贩,皆知贵重之。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君仕虽不显,而世谓百馀年来,极山林之乐,获文章之名,盖未有及君也。
君始出,试为溧水令。其考自远来县治。疑子年少,无吏能,试匿名访诸野。皆曰:“吾邑有少年袁知县,乃大好官也。”考乃喜,入官舍。在江宁尝朝治事,夜召士饮酒赋诗,而尤多名迹。江宁市中以所判事作歌曲,刻行四方,君以为不足道,后绝不欲人述其吏治云。
君卒于嘉庆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年八十二。夫人王氏无子,抚从父弟树子通为子。既而侧室钟氏又生子迟。孙二:曰初,曰禧。始,君葬父母于所居小仓山北,遗命以己祔。嘉庆三年十二月乙卯,祔葬小仓山墓左。桐城姚鼐以君与先世有交,而鼐居江宁,从君游最久。君殁,遂为之铭曰:粤有耆庞,才博以丰。出不可穷,匪雕而工。文士是宗,名越海邦。蔼如其冲,其产越中。载官倚江,以老以终。两世阡同,铭是幽宫。
开元中,诗人王昌龄、高适、王之涣齐名。时风尘未偶,而游处略同。
一日,天寒微雪,三人共诣旗亭,贳酒小饮,忽有梨园伶官十数人,登楼会宴。三诗人因避席偎映,拥炉火以观焉。
俄有妙妓四辈,寻续而至,奢华艳曳,都冶颇极。旋则奏乐,皆当时之名部也。昌龄等私相约曰:“我辈各擅诗名,每不自定其甲乙。今者,可以密观诸伶所讴,若诗入歌词之多者,则为优矣。”
俄而,一伶拊节而唱曰:“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昌龄则引手画壁曰:“一绝句!”
寻又一伶讴之曰:“开箧泪沾臆,见君前日书。夜台何寂寞,犹是子云居。”适则引手画壁曰:“一绝句!”
寻又一伶讴曰:“奉帚平明金殿开,且将团扇共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昌龄则又引手画壁曰:“二绝句!”
之涣自以得名已久,因谓诸人曰:“此辈皆潦倒乐官,所唱皆巴人下里之词耳!岂阳春白雪之曲,俗物敢近哉?”因指诸妓之中最佳者曰:“待此子所唱,如非我诗,吾即终身不敢与子争衡矣!脱是吾诗,子等当须列拜床下,奉吾为师!”因欢笑而俟之。
须臾,次至双鬟发声,则曰:“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之涣即揶揄二子,曰:“田舍奴!我岂妄哉?”因大谐笑。
诸伶不喻其故,皆起诣曰:“不知诸郎君,何此欢噱?”昌龄等因话其事。诸伶竞拜曰:“俗眼不识神仙,乞降清重,俯就筵席!”三子从之,饮醉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