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
天外黑风吹海立,浙东飞雨过江来。
十分潋滟金樽凸,千杖敲铿羯鼓催。
唤起谪仙泉洒面,倒倾鲛室泻琼瑰。
一声响亮的雷声宛如从游人的脚底下震起,有美堂上,浓厚的云雾缭绕,挥散不开。
远远的天边,疾风挟带着乌云,把海水吹得如山般直立;一阵暴雨,从浙东渡过钱塘江,向杭州城袭来。
西湖犹如金樽,盛满了雨水,几乎要满溢而出;雨点敲打湖面山林,如羯鼓般激切,令人开怀。
我真想唤起沉醉的李白,用这满山的飞泉洗脸,让他看看,这眼前的奇景,如倾倒了鲛人的宫室,把珠玉洒遍人寰。
这首《有美堂暴雨》是苏轼即景诗中的力作之一。诗以雄奇的笔调、新妙的语言有声有色地摹写了诗人于有美堂所见骤然而至的急雨之景。暴风雨是大自然中最能震慑人心的壮观之一。苏轼生性豁达爽朗,对暴风雨特别欣赏,写了多首诗进行描摹赞叹。这首诗由于是在吴山顶上的有美堂中所写,气势更为雄伟壮大。
诗的起首很突兀,直接入题写暴风雨来时,闷雷起自脚下,云雾绕座不散。突出了所处的地势很高,因而所见的暴雨,与平地所见不同,为下文铺垫。接下就别出蹊径,描绘了一幅壮阔异常的场面。风是看不见的,苏轼却给它着色,说是黑风,以视觉代替感觉,很形象地表现了暴雨来时疾风挟着尘灰乌云的情况。“吹海立”是形容风的强烈。宋蔡绦《西清诗话》以为是学杜甫文中“九天之云下垂,四海之水皆立”句,尽管不一定对,但两者的气势很接近。有美堂虽然很高,但不可能见到大海,“吹海立”是想象之词,下句写风带着暴雨从东面渐渐而来,便是实指。夏天的暴雨,区域很小,来势迅猛,通过“飞雨过江来”五字,将这一情况囊括殆尽。这句诗虽然搬用了唐殷尧藩《喜雨》诗句,但妙合时地,密切无缝。《御选唐宋诗醇》卷三十四评此联说:“写暴雨非此杰句不称……且亦必有‘浙东’句作对,情景乃合。”并说只有唐骆宾王的“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方能与此方驾。
五、六二句具体写暴雨。雨落在西湖里,水汽蒸腾,西湖像一只盛满水的金樽,几乎要满溢出来;雨声急促激切,又如羯鼓声,敲打着这世界。这两句从高处着眼,气势充沛,绘声状形,写景与写意交相并用。而用夸张的手法,把巨大的西湖比作小小的金樽,把急雨比作羯鼓声,想象都很奇特。煞尾转入观感。这样磅礴的雨景,令诗人震动不已,于是想让这满山飞漱的泉水沃醒沉醉的李白,让他看看如同倒倾鲛人宫室、洒下满天珍珠的奇景;同时,又等于在说要唤醒李白,请他写出美妙杰出如同珠玉般的诗篇来。这两层意思,看似不连,实际上是用了诗家惯用的“雨催诗”的典故。如杜甫《陪诸贵公子丈八沟携妓纳凉晚际过雨》云:“片云头上黑,应是雨催诗。”苏轼很喜欢用这典,如“雨已倾盆落,诗仍翻水成”(《次韵江晦叔》),“飒飒催诗白雨来”(《游张山人园》)。
“天外黑风吹海立 浙东飞雨过江来。”
这两句是写天风海雨的狂暴,从另一角度看,也可看作是写山河景观的壮丽。从这两句诗也可看出东坡胸襟雄阔奔放的气概。此联写暴雨突来,风起云涌之势。上句用天外黑风形容狂风骤起,天地变色;“吹海立”则表现雨势滂沱,如海潮汹涌。而下句则连用“飞”“过”“来”三个动词,极为生动地展现暴雨由远而近、横跨大江、呼啸奔来的壮观景象。
有美堂,在杭州吴山最高处,左眺钱江,右瞰西湖。堂名“有美”,是因宋仁宗赐梅挚诗句“地有吴山美,东南第一州”而取的。欧阳修曾作《有美堂记》,时人也纷纷吟诗作文题吟此堂。《有美堂暴雨》是苏轼于宋神宗熙宁六年(1073年)初秋作,苏轼时官杭州通判。

二月饶睡昏昏然,不独夜短昼分眠。
桃花气暖眼自醉,春渚日落梦相牵。
故乡门巷荆棘底,中原君臣豺虎边。
安得务农息战斗,普天无吏横索钱。
春城丽白日,阿阁跨层楼。
苍江忽渺渺,驱马复悠悠。
京洛多尘雾,淮济未安流。
岂不思抚剑,惜哉无轻舟。
夫君良自勉,岁暮勿淹留。
每觉西斋景最幽,不知官是古诸侯。
一尊风月身无事,千里耕桑岁有秋。
云水醒心鸣好鸟,玉沙清耳漱寒流。
沉心细细临黄卷,疑在香炉最上头。
汴水日驰三百里,扁舟东下更开帆。
旦辞杞国风微北,夜泊宁陵月正南。
老树挟霜鸣窣窣,寒花垂露落毵毵。
茫然不悟身何处,水色天光共蔚蓝。
忆昔花间初识面,红袖半遮,妆脸轻转。石榴裙带,故将纤纤玉指偷捻,双凤金线。
碧梧桐锁深深院,谁料得两情,何日教谴绻?羡春来双燕,飞到玉楼,朝暮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