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承际会,得充君后房。
情好新交接,恐慄若探汤。
不才勉自竭,贱妾职所当。
绸缪主中馈,奉礼助蒸尝。
思为莞蒻席,在下蔽匡床;
愿为罗衾帱,在上卫风霜。
洒扫清枕席,鞮芬以狄香。
重户纳金扃,高下华灯光。
衣解金粉御,列图陈枕张。
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
众夫所稀见,天老教轩皇。
乐莫斯夜乐,没齿焉可忘。
我意外地同您邂逅,因此有幸住在您的闺房中做您的妻室。
虽然与丈夫新婚感情很好,可我事事恐惧小心,如临热水。
我虽没有什么才能但我努力尽心,愿意成为您家族的一员。
整顿好仪表主管厨房飨客的菜肴,遵循礼仪辅佐举办祭祀。
又愿意变成蒲草做成的席子,在下面遮蔽方正安适之床。
又愿意变成绸做的被子和帐子,在上面挡住寒冷的风霜。
每天贤惠地把枕席清扫干净,并用名香把皮靴熏得芬芳。
我把重重的门户都关好,屋里上下都点起装饰美丽的灯。
解衣就寝,铺好枕头并挂好帐子,陈列素女、天老的图像。
我要以素女为师,像她那样,仪态形容要呈现万种美姿。
这是多数男子没有见过的,还有天老黄帝阴阳导养术图像。
快乐莫过于夜晚的快乐,一辈子也难忘和丈夫共度的时光。
全诗二十四句,可分为三层。第一层为前六句,是叙述女主人公做了“君”的妻(或妾),战战兢兢,尽力勉力侍候;第二层是从“绸缪主中馈”到“鞮芬以狄香”的八句,具体叙述了女主人公作为妻子(或妾)如何克尽妇道;第三层是最后十句,重点描写美好的夜晚。
江晓原在《年年岁岁一床书:红尘中的科学文化阅读》中认为《同声歌》是以女性第一人称口吻,描述一个男子的妾在洞房花烛之夜的经历和感受:她和该男子的故事始于一次邂逅,她被收纳以充后房(成为众多姬妾中的一员)。初次性生活使她感到非常害怕(恐慄若探汤),但她还是决定尽力扮演好她的性角色,她愿意成为男方家族的一员,获得正式地位(绸缪主中馈,奉礼助蒸尝)。接着是女子在洞房中的所见和经历。重重门户次第关闭之后,就进入了她和那男子的二人世界。宽衣解带之际,她在枕旁看到了一系列的图,图中的内容是:“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众夫所稀见,天老教轩皇。”之后二人欢好交接的过程被诗人省略了,但写出了结果:“乐莫斯夜乐,没齿焉可忘”──洞房花烛之夜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乐,以至于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夜晚。
这种前所未有的欢乐,当然就是性的欢乐。民间谚语有“一夜夫妻百日恩”之语,说的就是这件事。而这样欢乐的性生活,一定和她所见的那些图有关,所以至少从明代开始,王士禛等人就断定那些图是“列秘戏图也”,也就是春宫图。他们的结论(主要来自直觉)是对的,但是给出理由很不充分,他们只是根据张衡的另一篇作品《七辩》中有“假明兰灯,指图观列,蝉绵宜愧,夭绍纡折,此女色之丽也”的话来推断的。
吕晴飞主编的《汉魏六朝诗歌鉴赏辞典》认为《同声歌》女主人公是男子的妻子,此诗是有所寄托的。诗的第一层中有“恐懔若探汤”的话很重要,如果夫妻感情很好,她是不会战战兢兢,终日忧惧的。这就暗示作者明写夫妻,而作为丈夫的“君”是“君王”,“充后房”的“贱妾”实为大臣。在第二层中,“绸缪主中馈”是妻子的职务,但也可以引申为经济大计。但“奉礼助蒸尝”却不是一般祭祀。《诗经·小雅·天保》中的“禴祠烝尝”,分别指“夏祭、春祭、冬祭、秋祭”;《周礼·春官·大宗伯》中有“以烝,冬享先王”,这是祭祀先王的仪式。可见诗人设想中的“丈夫”显然具有“君王”的地位。底下设想为莞席、为罗衾、为帱,是“忠心卫护”的具体化。最后一层,讲夜晚以轩辕黄帝的房中阴阳导养术来晓喻“丈夫”,实际上是以臣下的身份,委婉地劝告君王勿沉迷于后宫佳丽三千、声色犬马的生活,而要以伟大的政治家轩辕黄帝为榜样。这也是“臣事君以忠”的一个具体内容。
据近人孙文青《张衡年谱》,东汉和帝永元十二年(100年),张衡二十三岁,开始为南阳太守主簿。张衡和南阳太守鲍德相处很好。他为太守做文书工作。除本职工作之外,时间还是不少的,他有可能在此期间进行文学创作,写了一篇与《定情赋》有关的《同声歌》。
烟暖雨初收,落尽繁花小院幽。摘得一双红豆子,低头,说著分携泪暗流。
人去似春休,卮酒曾将酹石尤。别自有人桃叶渡,扁舟,一种烟波各自愁。
连年戍边塞,过却芳菲节。
东风气力尽,不减阴山雪。
萧条柳一株,南枝叶微发。
为带故乡情,依依藉攀折。
晚风吹碛沙,夜泪啼乡月。
凌烟阁上人,未必皆忠烈。
浮杯万里过沧溟,遍礼名山适性灵。
深夜降龙潭水黑,新秋放鹤野田青。
身无彼我那怀土,心会真如不读经。
为问中华学道者,几人雄猛得宁馨。
三山怀谢脁,水澹望长安。
芜没河阳县,秋江正北看。
卢龙霜气冷,鳷鹊月光寒。
耿耿忆琼树,天涯寄一欢。
得邻之茆地,蕃之,树竹木,灌蔬于其间,结茅以自休,嚣然而乐。世固有处廊庙之贵,抗万乘之富,吾不愿易也。
人之性不同,于是知伏闲隐隩,吾性所最宜。驱之就烦,非其器所长,况使之争于势利、爱恶、毁誉之间邪?
然吾亲之养无以修,吾之昆弟饭菽藿羹之无以继,吾之役于物,或田于食,或野于宿,不得常此处也,其能无焰然于心邪?少而思,凡吾之拂性苦形而役于物者,有以为之矣。士固有所勤,有所肆,识其皆受之于天而顺之,则吾亦无处而非其乐,独何必休于是邪?顾吾之所好者远,无与处于是也。
然而六艺百家史氏之籍,笺疏之书,与夫论美刺非、感微托远、山镵冢刻、浮夸诡异之文章,下至兵权、历法、星官、乐工、山农、野圃、方言、地记、佛老所传,吾悉得于此。
皆伏羲以来,下更秦汉至今,圣人贤者魁杰之材,殚岁月,惫精思,日夜各推所长,分辨万事之说,其于天地万物,小大之际,修身理人,国家天下治乱安危存亡之致,罔不毕载。处与吾俱,可当所谓益者之友非邪?
吾窥圣人旨意所出,以去疑解蔽。贤人智者所称事引类,始终之概以自广,养吾心以忠,约守而恕者行之。其过也改,趋之以勇,而至之以不止,此吾之所以求于内者。
得其时则行,守深山长谷而不出者,非也。不得其时则止,仆仆然求行其道者,亦非也。吾之不足于义,或爱而誉之者,过也。吾之足于义,或恶而毁之者,亦过也。彼何与于我哉?此吾之所任乎天与人者。然则吾之所学者虽博,而所守者可谓简;所言虽近而易知,而所任者可谓重也。
书之南轩之壁间,蚤夜觉观焉,以自进也。南丰曾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