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村诸杨北村卢,白华青叶冬不枯。
垂黄缀紫烟雨里,特与荔枝为先驱。
海山仙人绛罗襦,红纱中单白玉肤。
不须更待妃子笑,风骨自是倾城姝。
不知天公有意无,遣此尤物生海隅。
云山得伴松桧老,霜雪自困楂梨粗。
先生洗盏酌桂醑,冰盘荐此赪虬珠。
似闻江鳐斫玉柱,更洗河豚烹腹腴。
我生涉世本为口,一官久已轻莼鲈。
人间何者非梦幻,南来万里真良图。
南有杨梅北有卢橘,都是白色的花朵青青的叶子,冬天也不落败。
烟雨蒙蒙的春天,它们的果实开始成熟,都比荔枝早,堪称荔枝的先驱。
荔枝的外壳好似海上仙女的大红袄,荔枝的内皮便是仙女红纱的内衣。
根本无须美人杨贵妃赏鉴,荔枝本身自有动人的资质、绝世的姿容。
天公遗留这仙品在凡尘,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使然。
这荔枝与松树一同生长,不像山楂、梨子那样,会因霜雪变得果质粗糙。
主人清洗杯盏,斟满了美酒,用洁白的盘子端来了这红色龙珠般的荔枝。
我听说荔枝的美味好似烹制好的江鳐柱,又像鲜美的河豚腹。
我一生做官不过是为了糊口养家,为求得一官半职,早把乡土之念看轻了。
哪里知道人生变幻无常,居然能在异乡品尝到如此佳果,贬谪到这遥远的南方也是一件好事啊。
绍圣二年(1095年)四月,苏轼第一次吃到了因博得过杨贵妃的一笑而闻名的荔枝。经他的品赏,荔枝本身就被比作了穿着绛罗襦和红纱内衫的海山仙人、倾城美女,不是给“妃子笑”作陪衬的物品了。相反在诗里,妃子倒过来只成了荔枝的陪衬,一起作为陪衬的还有山楂和梨,都被荔枝比下去了。与荔枝同享赞美的是作为荔枝伴侣的松、桧和品味相像的江鳐柱、河豚鱼,而杨梅和卢橘则因为比荔枝稍为早熟,许其为“先驱”。东坡先生一边喝着桂花酒,一边饶有兴致地作着点评,令人感到情趣盎然,而细读之下,却又寓意良深。荔支的“厚味”和“高格”原是东坡先生的人格像喻,“不须更待妃子笑,风骨自是倾城姝”,寓含着不需要皇家的赏鉴,其自身的美便具有价值的意思。
与黄州时期咏海棠的诗相比,虽然都是以物自比,借物抒怀,但含义很不相同。海棠诗是一片凄清寂寞的氛围,诗人与海棠孤独相对,同病相怜;此诗却显得热闹,为荔枝找了许多先驱、陪衬和伴侣,仿佛并不孤独。海棠是那种流落异邦、得不到欣赏的美,荔枝则是自具风姿、远处南方的云山之上与松桧同老、不必等待欣赏的美。所以,写海棠诗的苏轼心怀孤傲不平之气,写荔枝诗的苏轼则找到了自己的归宿,颇为放达自适。所谓“南来万里真良图”,这远离朝廷、没有霜雪打击的南方,才是适宜于荔枝生长之地,回顾北方的霜雪之下被困的山楂和梨,真是粗俗之物了。
因此,作此诗的次年,苏轼再次吃到荔枝的时候,就更明快地表示: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宋哲宗绍圣二年(1095年),苏轼在惠州初食荔枝后作此诗。

独立阶前星又月,帘栊偏皎洁。霜树尽空枝,肠断丁香结。
夜深寒不彻,凝恨何曾歇,凭阑干欲折。两条玉箸为君垂,此宵情,谁共说?
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
二十抱此志,五十犹癯儒。
大散陈仓间,山川郁盘纡。
劲气钟义士,可与共壮图。
坡陁咸阳城,秦汉之故都。
王气浮夕霭,宫室生春芜。
安得从王师,汛扫迎皇舆?
黄河与函谷,四海通舟车。
士马发燕赵,布帛来青徐。
先当营七庙,次第画九衢。
偏师缚可汗,倾都观受俘。
上寿大安宫,复如正观初。
丈夫毕此愿,死与蝼蚁殊。
志大浩无期,醉胆空满躯。
千山红树万山云,把酒相看日又曛。
一曲骊歌两行泪,更知何处再逢君。
好睡慵开莫厌迟。自怜冰脸不时宜。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
休把闲心随物态,何事,酒生微晕沁瑶肌。诗老不知梅格在,吟咏,更看绿叶与青枝。
明月黄河夜,寒沙似战场。
奔流聒地响,平野到天荒。
吴会书难达,燕台路正长。
男儿少为客,不辨是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