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舞殿翻罗袖,金谷名园起玉楼,隋堤古柳缆龙舟。不堪回首,东风还又,野花开暮春时候。
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读书人一声长叹。
阿房宫内罗袖翻飞,歌舞升平;金谷园里玉楼拔地,再添新景;隋堤上古柳葱郁,江中龙舟显威名。往事难回首,东风又起,暮春时候一片凄清。
美人虞姬自尽在乌江岸边,战火也曾焚烧赤壁万条战船,将军徒然老死在玉门关。伤心秦汉的烽火,让百万生民涂炭,读书人只能一声长叹。
这组曲子由两首小令组成。令曲与传统诗词中的绝句与令词,有韵味相近者,有韵味全殊者。这两首怀古的令曲,前一首便与诗词相近,后一首则与诗词相远。
前首曲子先平列三个典故。一是秦始皇在骊山建阿房宫以宴乐;二是西晋富豪石崇筑金谷园以行乐;三是隋炀帝“筑堤植柳”,修大运河下扬州游乐。这三个典故都是统治者穷极奢糜而终不免败亡的典型。但作者仅仅典出事情的发端而不说其结局。“不堪回首”四字约略寓慨,遂结以景语:“东风还又,野花开暮春时候。”这是诗词中常用的以“兴”终篇的写法,同时,春意阑珊的凄清景象,又与前三句所写的繁华盛事形成一番强烈对照,一热一冷,一兴一衰,一有一无,一乐一哀,真可兴发无限感慨。这恰是沈义父谈填词所说的“结句须要放开,含有余不尽之意,以景结情最好”(《乐府指迷》),又与刘禹锡“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乌衣巷》)一绝的写法同致。而这首曲子的长短参差,奇偶间出,更近于令词。不过,一开篇就是鼎足对的形式,所列三事不在一时、不在一地且不必关联(但相类属),这是它与向来的“登临”怀古诗词有所不同之处,也算有一些新意。
后首曲子新意则更多一些。先列举三事,手法似乎与前首相同。但这三事不仅异时异地,而且不相类属了;在笔法上则直写无隐。“美人自刎乌江岸”,是霸王别姬故事;“战火曾烧赤壁山”,是吴蜀破曹的故事;“将军空老玉门关”,则是班超从戎的故事:看起来似乎彼此毫无逻辑联系,拼湊不伦。然而紧接两句却是“伤心秦汉,生民涂炭”,说到了世世代代做牛做马做牺牲的普通老百姓。这才说明前三句所写的也有共通的内容。那便是英雄美人或轰烈或哀艳的事迹,多见于载籍,所谓“班超苏武满青史”(于右任)。但遍翻廿一史,也没有普通老百姓的地位。这一来,作者确乎揭示了一个严酷的现实,即不管是哪个封建朝代,民生疾苦更甚于末路穷途的英雄美人。张养浩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山坡羊·潼关怀古》),袁枚说“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马嵬》),也都有同一意念。在这种对比的基础上最后激发直呼的“读书人一声长叹”,也就惊心动魄了。在内容上极富于人民性,是此曲突出的优点。在形式上对比的运用产生了显著的艺木效果。初读前三句,令人感到莫名其妙,或以为作者在那里惜美人、说英雄,替古人担忧。继读至四五句,才知作者别有深意:一部封建社会历史就是统治阶级的相斫史,而受害者只是普通百姓而已。在语言风格上,此曲与前曲的偏于典雅不同,更多运用口语乃至俗语(如“战火曾烧赤壁山”)。结句“读书人一声长叹”的写法,更是传统诗词中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这种将用典用事的修辞,与俚俗的语言结合,便形成一种奇特的“蒜酪味”或“蛤蜊味”。去诗词韵味远甚。因而两首相比,这一首是更为本色的元曲小令。
张可久一生坎坷,虽渴望成就一番事业,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当时浑浊的政坛让他越发感觉到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微弱,自己对未来的憧憬有多么不现实,因作此怀古散曲以抒感慨。

眉尖早识愁滋味,娇羞未解论心事。试问忆人不?无言但点头。
嗔人归不早,故把金杯恼。醉看舞时腰,还如旧日娇。
空床响琢,花上春禽冰上雹。醉梦尊前,惊起湖风入坐寒。
转关镬索,春水流弦霜入拨。月堕更阑,更请宫高奏独弹。
天平山上白云泉,云自无心水自闲。
何必奔冲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间!
距彭泽东十里,有仙邃源奥处,号曰富阳,文士李中白隐焉。五年冬别中白,岁且翅,再自淝陵之江左,因访于是。至其门,骖不暇绁,而目爽神王,恍恍然迨若入于异境矣。诉别苦外,不复游一词。且乐其得也,木秀于芝,泉甘于饴。霁峰倚空,如碧毫扫粉障,色正鲜温。鸣溪潀潀,源内橐龠,鞲出琉璃液。石有怪者,骁然闯然,若将为人者。禽有异者,嘐嘐然若将天驯耶。每空斋寥寥,寒月方午,松竹交韵。其正声雅音,笙师之吹竿,邠人之鼓龠,不能过也。况延白云为升堂之侣,结清风为入室之宾,其为趣则生而未睹矣。中白所尚皆古,以时不合已,故隐是境,将至老。呜呼!世有用君子之道隐者乎?有则是境不足留吾中白也。昔馀与中白有俱隐湘衡之志,中白以时不合己,果偿本心。馀以寻求计吏,不谐夙念,今至是境。语及名利,则芒刺在背矣。夫宾之来也,不逾于邑,(谓彭泽县)邑距是十里,至是者不为易矣。其延之,旦不晡乎,晡不夕乎,则俟宾之所,果不可低庳。于是钜其寝,西向百步,则筑宾亭焉。两其室而一其厦,且曰:宾将病暑,吾则敞其檐。宾将病塞,吾则奥其牖。自竟是功,则鲜薧之馈,罍樽之费,纵倍于前矣。其功始于咸通二年秋八月。后五年五月,中白馆馀于是。且祷其记而名之者,累月让不获。因曰:“古者有高隐殊逸,未被爵命,敬之者以其德业号而称之,元德、元晏是也。夫学高行远谓之通,志深道大谓之元,男子通称谓之子,谓请以‘通元子’为其号,请以‘栖宾’马为亭名。”噫!知我者不谓我为佞友矣。五年五月朔日记。
风云一举到天关,快意生平有此观。
万古齐州烟九点,五更沧海日三竿。
向来井处方知隘,今后巢居亦觉宽。
笑拍洪崖咏新作,满空笙鹤下高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