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檐之前有隙地,方四五丈,直对非非堂。修竹环绕荫映,未尝植物。因洿以为池,不方不圆,任其地形;不甃不筑,全其自然。纵锸以浚之,汲井以盈之。湛乎汪洋,晶乎清明。微风而波,无波而平。若星若月,精彩下入。予偃息其上,潜形于毫芒;循漪沿岸,渺然有江湖千里之想。斯足以舒忧隘而娱穷独也。
乃求渔者之罟,市数十鱼,童子养之乎其中。童子以为斗斛之水不能广其容,盖活其小者而弃其大者。怪而问之,且以是对。嗟乎,其童子无乃嚚昏而无识矣乎!予观巨鱼枯涸在旁,不得其所,而群小鱼游戏乎浅狭之间,有若自足焉,感之而作养鱼记。
衙署回廊前的一块空地有四五丈见方,正对着非非堂。此处修竹环绕林荫遮蔽,没有栽种其他植物。我按照地形挖了一个池塘,既不方也不圆;没有用砖砌,也没有筑堤岸,完全保留了它自然的形态。我用锹把池塘挖深,打井水把它灌满。池塘清澈见底,波光荡漾,微风一吹便泛起波纹,风一停便水平如镜。星与月映在水中,光亮直透塘底。我在塘边休息时,水中的影像纤毫毕现;绕着水池散步,仿佛徜徉在浩荡的江湖之间。这足以让人抒发内心的忧郁不畅,安慰我这个困窘寡助的人。
我于是请渔人撒网捕鱼,从他那里买了几十条活鱼,叫书童把它们放养在池塘中。书童认为池水太少不能增大容量,于是只把小鱼放养在内,而丢弃大鱼。我感到很奇怪,问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他把自己的想法讲给我听。可叹啊,这个书童怎么如此糊涂而无知!我看见大鱼丢在一边干渴,得不到安身之处,而那群小鱼却在那又浅又窄的池塘中嬉戏,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我感触很深,于是写了这篇《养鱼记》。
这是一篇非常精彩的短文,作者以小见大,通过小鱼“若自足”,而巨鱼“不得其所”的境况,影射了当世君子“曾不能一日安之于朝堂之上”,而小人却“嚣嚣于廊庙”的现象。
文章分为两段,第一段记自己挖池“以舒忧隘而娱穷独”的事。作者以细致的笔触描绘了做池的经过和池水的清明之状,以及给自己带来的恬然自适的情趣。既不提养鱼之事,也不言他事,仿佛浑然不晓世事之状。然而最后一句“舒忧隘而娱穷独”却隐隐透出了作者志怀高远而不得伸展的心理。转入第二段,作者开始提及养鱼之事。然而作者似乎并不意在养鱼,而是极为轻描淡写地以两句话便述完此事。转而借童子之口道出一个可怕的现实:“以斗斛之水不能广其容,盖活其小者而弃其大者。”以简练的话语点出文章的主旨,而后戛然而止。
整篇文章含而不露,叙而不议,似乎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其实体现了欧公一贯的淳厚文风。以饱满的笔法叙写文章的次要部分,作为铺垫,以凝练的笔法点触主旨,点到即止,不再生发议论。
《养鱼记》大约创作于宋仁宗明道元年(1032年),是年欧阳修二十六岁,在洛阳任西京留守推官。当时正逢章献太后垂帘听政,很多正直之士无法得到重用,欧阳修便是其中一员。在这种背景下,他通过此文道出了对当时社会的忧虑。
凉挂晓云轻,声度西风小。井上梧桐应未知,一叶云鬟袅。
来雁带书迟,别燕归程早。频探秋香开未开,恰似春来了。
天作云与雷,霈然德泽开。
东风日本至,白雉越裳来。
独弃长沙国,三年未许回。
何时入宣室,更问洛阳才。
镀环故锦縻轻拖,玉𥫽不动便门锁。
水精眠梦是何人?栏药日高红髲𩭝。
飞香上云春诉天,云梯十二门九关。
轻身灭影何可望, 粉蛾帖死屏风上。
蘅皋向晚舣轻航。卸云帆、水驿鱼乡。当暮天、霁色如晴昼,江练静、皎月飞光。那堪听、远村羌管,引离人断肠。此际浪萍风梗,度岁茫茫。
堪伤。朝欢暮散,被多情、赋与凄凉。别来最苦,襟袖依约,尚有余香。算得伊、鸳衾凤枕,夜永争不思量。牵情处,惟有临歧,一句难忘。
小雨初晴逥晚照。金翠楼台,倒影芙蓉沼。杨柳垂垂风袅袅,嫩荷无数青钿小。
似此园林无限好。流落归来,到了心情少。坐到黄昏人悄悄,更应添得朱颜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