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诗

南北朝沈约

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

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

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

帘屏既毁撤,帷席更施张。

游尘掩虚座,孤帐覆空床。

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白话译文

去年秋天的十五月亮,今年秋天又照着雕梁。

今年春天的兰蕙芳草,明年春天还会吐出幽香。

悲哀的是人类生命的规律不同,不能像月缺复圆、花落重开一样。

一旦生命凋谢,人生就永远消亡。

人死后,生前用的帘幕屏障随之用于烧祭或撤去。

新的帷帐代替了它们的地方。浮尘蒙蔽了虚设的座位,孤独的帘帐覆盖着空空的床。

虽然知道万事都有尽头,人亡物空本是规律,可还是令活着的人徒增忧伤。

作品赏析

“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去秋十五的圆月,几经圆缺,今秋圆月依然高高挂在天幕,如水的清辉还和去年一样,透过窗棂,洒落房内。今春逗人喜爱的兰花蕙草,经夏而秋,经秋而冬,无不枯萎,可是来年冰化雪消,它们还会同去春一样溢香吐艳,为春日添色增辉。“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然而,人毕竟与“三五月”、“兰蕙草”不同。月缺了,还有再圆的时候;花枯了,亦有重放的一刻。而一个人的生命一旦终结,却永远不会有再回来的时候。首六句以春花秋月反衬人事,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花前月下,又该逗引起诗人多少美好的回忆,同时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伤感之情!秋月照房,从前与妻子生活于此,入则成双,出则成对;而今月色依旧,自己却凄清孤独,孑然一身。春花吐芳,光艳照人,不由得想起妻子的容光,曾经多少回携手花丛,流连观赏;如今花色依旧,人面不在,心绪全无。诗人触景慨叹“人道”,有说不尽的凄凉感伤。

“屏筵”四句,有室外转写室内,由自然景物转写日常用具。“屏筵空有设,帷席更施张”,筵,坐具。“屏筵”、“幔席”,都是妻子生前用过的物品。屏风、坐席,物在人亡,徒然虚设;而幔席之类,已非昔日,皆已更换。再看看亡妻生前常坐的坐具吧,已被游尘所封;而睡过的床榻,则被一顶孤伶伶的帐幔空荡荡的罩着。“屏筵”两句,一“空”、一“更”,已注入诗人感伤之情。“游尘”两句特拈出亡妻生前用得最多的坐具与卧具加以铺写。游尘掩座,实非一朝一日,妻子亡去已有相当长的时日了,然而诗人仍原封不动地将它们摆在那里,甚至连帷帐还高高地挂着,她依然留在他的生活中,依然留在他的心上,多么深的一片眷恋之情啊!然而,事实毕竟是无情的,座是虚的,床是空的,物是而人非,再也见不到她的一颦一笑,再也听不到她的一言一语。四句将房室写得非常凄凉,而房室的凄凉,也正是诗人内心的凄凉。结二句,“万事无不尽”,束上四句,写逝者;“徒令存者伤”,写生者,落笔己身。亡妻撇下生者而去,空使活着的人对物伤情,有诉不尽的孤独和悲哀。

诗的后半部分,将悲伤的情感同凄凉的环境融为一处,情状交现,悲怆靡加。

全诗十二句,六句一节。每节前四句叙事写景,后二句抒写伤情。春风秋月,婉曲有味,蕴意颇深;室内铺叙,用笔细腻,景中有情。“悲哉”、“万事”数句,抒写哀情,则由肺腑倾泻而出,真率诚挚,悲切苍凉。全诗不事雕琢,也不用典故,明白如话,对亡妻的一腔深情自然流出,颇能打动人心。

沈约诗最大的特点是“清怨”这首诗集中体现了沈约的“清怨”之风。沈约这首悼亡诗对后世以离别为题材的诗词作品有较大的影响,把南朝之前类似作品的哀而不伤(如潘安《悼亡诗》)的境界真正推向哀伤并茂的新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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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约
简介描述:

沈约(公元441年~公元513年),字休文,吴兴郡武康县(今浙江省德清县)人。是南朝梁开国功臣,政治家、文学家、史学家,刘宋建威将军沈林子之孙、刘宋淮南太守沈璞之子。

出身吴兴沈氏。少时孤贫,笃志好学。南朝宋时期,起家奉朝请,迁郢州外兵参军。南齐建立后,任征虏记室、太子家令、著作郎、国子祭酒。梁武帝萧衍即位,授尚书仆射,册封建昌县侯,历任左仆射、中书令、尚书令、左光禄大夫、侍中、太子少傅。天监十二年(公元513年),去世,享年七十三岁,谥号为隐。

作为南朝文坛领袖,沈约学问渊博,精通音律,与周颙等创四声八病之说,要求以平、上、去、入四声相互调节的方法应用于诗文,避免八病,这为当时韵文创作开辟了新境界。其诗与王融诸人的诗皆注重声律、对仗,时号“永明体”,是从比较自由的古体诗走向格律严整的近体诗的一个重要过渡阶段。著有《晋书》《宋书》《齐纪》《梁武帝本纪》等史书,其中《宋书》入二十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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