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楼空,影娥池冷,佳节只供愁叹。丁宁休曝旧罗衣,忆素手、为予缝绽。
莲粉飘红,菱丝翳碧,仰见明星空烂。亲持钿合梦中来,信天上、人间非幻。
适逢七夕佳节,但却孤独寂寞,令人反生愁绪。叮咛不要曝晒那旧罗衣,因为那是她曾为我缝制过的,见到它更会引起我深重的愁怀。
俯看荷塘上莲花飘零,菱丝遮掩了碧波,而仰望长空又只有明星灿烂。亲自手持我送你的妆盒袅娜而至,天上人间,你我之恋,弥久恒远。
纳兰性德的妻子卢氏,是锦绣丛中长大,豪门大户中的一朵富贵花。她与纳兰相亲,相爱,却在婚后三年去世。
七夕是古代女子的心水节日。《荆楚岁时记》载: “七月七日为牵牛织女聚会之夜。是夕,人家妇女结彩缕,穿七孔针,或金银石为针,陈瓜果于庭中以乞巧。有喜子(蜘蛛)网瓜上,则以符应。”每到七夕,女子们便准备精洁果品,焚香拜月,为自己一双巧手,求一段美满的爱情,嬉嬉闹闹,欢乐非常。去年今日,卢氏楼上拜月的身形犹在,荡舟赏月的波痕却已消隐得无迹可寻。当别人家的楼阁间飘逸着女子的欢声笑语时,纳兰家的亭台池榭间飘逸出的,是诗人忧愁的叹息。
“丁宁休曝旧罗衣”一句,王孙公子,家中锦衣轻裘无数,他竟会记得一件旧衣,且反复嘱咐仆人不要将那件旧衣拿出来曝晒,无比珍爱。只因“忆素手为余缝绽”。那件旧衣上载满关于妻子的回忆,不愿让妻子逝去之后的时光的尘埃将其沾染。更畏惧的是,衣衫上细碎的针脚牵起词人对妻子痛入骨髓的思恋。
七月正是夏末秋初,池中藕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层层叠叠,新花旧朵次第而生。本是正常的新旧交替,年年若此,诗人却品评说“莲粉飘红,菱花掩碧,瘦了当初一半”。
喜鹊能在天河间搭建一条爱的桥梁,却不能在阴间与阳世间搭就一条相思路。生不能执子之手,幸好我们还有生生世世的约定。 “钿盒”一句,典出《长恨歌》。纳兰擅化用前人词句, “今生钿盒表予心,祝天上人间相见”脱胎自“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古人有风俗“定情之夕,授金钗钿盒以固之”。(陈鸿《长恨歌传》)自居易在《长恨歌》中为明皇与贵妃杜撰了一个美丽的约定: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自居易的长诗偏向叙事,到纳兰性德处,字字哀伤,声声泣血,所有压抑的相思与苦痛喷薄而出——既然完不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宣言,就让我衷心祈祷,祈祷一个情比金坚的爱情诺言的实现——我们,天上人间相见。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但“天上人间相见”,不是人人都能承担得住的凄丽哀婉。
这是一首悼亡词。词人妻子卢氏死于康熙十六年(1677年)五月,这首词约作于是年七月。
何处?几叶萧萧雨。湿尽檐花,花底无人语。
掩屏山,玉炉寒。谁见两眉愁聚倚阑干。
上帝深宫闭九阍,巫咸不下问衔冤。
黄陵别后春涛隔,湓浦书来秋雨翻。
只有安仁能作诔,何曾宋玉解招魂?
平生风义兼师友,不敢同君哭寝门。
陆上百花竞芬芳,碧水潭泮默默香。
不与桃李争春风,七月流火送清凉。
漫云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
诗思一帆海空阔,梦魂三岛月玲珑。
铜驼已陷悲回首,汗马终惭未有功。
如许伤心家国恨,那堪客里度春风!
觅句如东野。想钱塘风流处士,水仙祠下。更亿小孤烟浪里,望断彭郎欲嫁。是一色空蒙难画。谁解胸中吞云梦,试呼来草赋看司马。须更把,《上林》写。
鸡豚旧日渔樵社。问先生:带湖春涨,几时归也?为爱琉璃三万顷,正卧水亭烟榭。对玉塔微澜深夜。雁鹜如云休报事,被诗逢敌手皆勍者。春草梦,也宜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