蝇头老子五千言,鹤背扬州十万钱。白云两袖吟魂健,赋庄生秋水篇,布袍宽风月无边。名不上琼林殿,梦不到金谷园,海上神仙。
每日里用蝇头小楷书写《老子》五千言,身骑鹤背上扬州腰缠万贯,两袖白云诗兴勃勃身强健。有时赋颂庄生《秋水篇》,布袍宽松眼前风光月色美无边。自己的名字没有记载在琼林苑又怎样,永远都没有金谷园那样的豪宅又怎样,就做一个逍遥的海上神仙。
“蝇头老子五千言,鹤背扬州十万钱。”起首两句的对仗就出手不凡,满足了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所说的“正对为劣,反对为优”的对仗标准。不明言自己细读老子《道德经》,而用借意手法,以“《老子》五千言”的蝇头小楷代表了自己与世无争的思想。以下“鹤背”句则将“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故事集中于一句之中,殷芸《小说》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的话。扬州在古代是南方经济很发达的地区,唐代诗人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写道“烟花三月下扬州”,杜牧《遣怀》写道“春风十里扬州路”,都极力铺陈扬州之繁华烂漫。在此处作者用“鹤背扬州”来与“骑鹤上扬州”形成鲜明对比,即远离扬州那样的繁华,主旨则在于“鹤背”,表现出成仙得道所拥有的极度快意。“白云两袖吟魂健”,虽然现在自己除了两袖白云,一无所有,但自己吟诗作赋的兴味很浓,灵感勃兴。前三句都作奇兀的盘空硬语,显示了诗人倜傥不群的豪迈情兴。
接下来的两句“赋庄生秋水篇,布袍宽风月无边”,鲜明地表现了得道高士的风神。道家追求精神绝对自由的宗旨与文人希冀获得个性解放的心理颇易合拍。作出《秋水篇》的庄子是战国时人,与老子同为道家所推崇。前文的“吟魂健”,说明所吟咏赋出的是像庄子《秋水篇》那样的至理道言。身着道家的宽大布袍,胸中包罗了天地万象。
“名不上琼林殿,梦不到金谷园,海上神仙。”这三句则点明了全曲的题旨:读一读《庄子·秋水篇》,感受生命融于自然的超然,虽是布衣百姓,却也能欣赏这无限美好的景致。“名不上琼林殿”是藐视功名,“梦不到金谷园”是鄙弃富贵。“海上神仙”则是这两句的诠释,也是对全曲的总结。然而唯因有了“琼林殿”“金谷园”这些人事因素的陪衬,作者所塑造的“海上神仙”,便更多了避世抗俗的积极意味,而与纯粹宗教意义上的求道成仙有了截然的区别。
全曲给人以豪放的印象,自己仕途不顺,不蒙恩泽,但人生还是要继续的,没有那些富贵又能怎样,自己所追逐的梦想实现不了又能怎样,与其消极地忧愁,不如放下这些负累,悠闲自在地生活。虽然言语中有些许消极无奈的心情,但在最后一句“海上神仙”中体现出了积极主动的思想转变,总体上是乐观的感情主调。
此曲题名“次韵”,说明是酬和其他散曲作家的作品。因资料缺乏,其具体的创作时间以及本事难以确证。
东风吹柳日初长,雨余芳草斜阳。杏花零落燕泥香,睡损红妆。
宝篆烟销龙凤,画屏云锁潇湘。夜寒微透薄罗裳,无限思量。
菱溪之石有六,其四为人取去,而一差小而尤奇,亦藏民家。其最大者,偃然僵卧于溪侧,以其难徒,故得独存。每岁寒霜落,水涸而石出,溪旁人见其可怪,往往祀以为神。
菱溪,按图与经皆不载。唐会昌中,刺史李渍为《荇溪记》,云水出永阳岭,西经皇道山下。以地求之,今无所谓荇溪者。询于滁州人,曰此溪是也。杨行密有淮南,淮人讳其嫌名,以荇为菱;理或然也。
溪旁若有遗址,云故将刘金之宅,石即刘氏之物也。金,伪吴时贵将,与行密俱起合淝,号三十六英雄,金其一也。金本武夫悍卒,而乃能知爱赏奇异,为儿女子之好,岂非遭逢乱世,功成志得,骄于富贵之佚欲而然邪?想其葭池台榭、奇木异草与此石称,亦一时之盛哉!今刘氏之后散为编民,尚有居溪旁者。
予感夫人物之废兴,惜其可爱而弃也,乃以三牛曳置幽谷;又索其小者,得于白塔民朱氏,遂立于亭之南北。亭负城而近,以为滁人岁时嬉游之好。
夫物之奇者,弃没于幽远则可惜,置之耳目则爱者不免取之而去。嗟夫!刘金者虽不足道,然亦可谓雄勇之士,其平生志意,岂不伟哉。及其后世,荒堙零落,至于子孙泯没而无闻,况欲长有此石乎?用此可为富贵者之戒。而好奇之士闻此石者,可以一赏而足,何必取而去也哉。
朝见吴山横,暮见吴山从。
吴山多故态,转侧为君容。
幽人起朱阁,空洞更无物。
惟有千步冈,东西作帘额。
春来故国归无期,人言秋悲春更悲。
已泛平湖思濯锦,更看横翠忆峨嵋。
雕栏能得几时好,不独凭栏人易老。
百年兴废更堪哀,悬知草莽化池台。
游人寻我旧游处,但觅吴山横处来。
清琴再鼓求凰弄,紫陌屡盘骄马鞚。远山眉样认心期,流水车音牵目送。
归来翠被和衣拥,醉解寒生钟鼓动。此欢只许梦相亲,每向梦中还说梦。
左氏《国语》,其文深闳杰异,固世之所耽嗜而不已也。而其说多诬淫,不概于圣。余惧世之学者溺其文采而沦于是非,是不得由中庸以入尧、舜之道。本诸理,作《非国语》。
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伯阳父曰:“周将亡矣!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 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蒸,于是有地震。今三川实震,是阳失其所而镇阴也。阳失而在阴,川源必塞。源塞,国必亡。人乏财用,不亡何待?若国亡,不过十年。十年, 数之纪也。夫天之所弃,不过其纪。”是岁也,三川竭,岐山崩。幽王乃灭,周乃东迁。
非曰:山川者,特天地之物也。阴与阳者,气而游乎其间者也。自动自休,自峙自流,是恶乎与我谋?自斗自竭,自崩自缺,是恶乎为我设?彼固有所逼引,而认之者不塞则惑。 夫釜鬲而爨者,必涌溢蒸郁以糜百物;畦汲而灌者,必冲荡濆激以败土石。是特老妇老圃者之为也,犹足动乎物,又况天地之无倪,阴阳之无穷,以澒洞轇轕乎其中,或会或离,或吸或吹,如轮如机,其孰能知之?且曰:“源塞,国必亡。人乏财用,不亡何待?”则又吾所不识也。且所谓者天事乎?抑人事乎?若曰天者,则吾既陈于前矣;人也,则乏财用而取亡者,不有他术乎?而曰是川之为尤!又曰:“天之所弃,不过其纪。”愈甚乎哉!吾无取乎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