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我,明日岂有君?一旦明天子易地赏功,王亦大梁一布衣耳!
今日不能允许我的存在,明日岂能允许您存在呢?一旦圣明天子换个地方奖酬功勋,大王也不过是大梁城一介平民而已。
李煜的这封信,今天已不能见到全文,只留下陆游《南唐书》所引的残文。就通常事理而言,分析利害关系而劝钱俶退兵应当是信的主旨。虽然今天已不能知道李煜信的全文,但由这两句话可以知道,此时的李煜,绝望而悲愤。他以“大梁一布衣”的前景反讽钱俶不要逼人太急,因为“今日无我,明日岂有君?”而“大梁一布衣”不是简单的形容,而是用刘鋹之语。《宋史》卷三记载,南汉灭,国主刘鋹入宋。刘鋹在国,常置耽于酒以毒臣属。当宋太祖赐酒之时,刘鋹疑有毒,捧杯泣曰:“臣罪在不赦,陛下既待臣以不死,愿为大梁布衣,观太平之盛,未敢饮此酒。”李煜以南汉国主入宋之后那种苟活的屈辱,乞怜的羞耻,来警告钱俶:国灭家亡,被俘入宋,土地被人作为封赏,自己一命难保,想在大梁城中作布衣也未必容易。看今日的刘鋹,就知道明日我的境况。可是这种结局,你以为你自己能躲得过吗?李煜虽是以利害在警告钱俶,却语含愤怒,不无挖苦之意。
由此看来,这封信没有采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方式,以耐心的劝说去打动钱俶,反而嘲讽挖苦,作出一种困兽犹斗、拼死一搏的姿态。这样,李煜的信没有能说动本来就畏惧宋朝的钱俶,也许还激怒了钱俶,于是钱俶将信上交了宋太祖。在这样的情势之下,采取使气而言、但求痛快的言说方式,虽然没有收到政治外交的效果,倒是看出平日柔婉的李煜其实还有一种任性的脾气。因此,赵匡胤恼怒李煜“倔强不朝”,欧阳修说由书法看李煜,“可不谓之倔强丈夫哉”(《书录》卷中),都以“倔强”为形容,证之以这封残存的信,可以说表现了李煜性格的另一面。
赵匡胤在取得后周政权之后,为实现其统一天下的计划而有先南后北的战略,即先平定南方的割据势力,然后再对付北方。至宋太祖开宝七年(974年),后蜀、荆南、南汉都巳先后平定,其疆土划入了宋朝版图,长江以南自唐末以来所建立的政权,就只剩下南唐与吴越二国。而这二国,吴越与中原政权的关系一直比较密切,听命殷勤,入宋后侍奉更加恭敬小心。南唐虽然也依附于宋朝,也献纳丰厚,但是李煜“虽外恭顺,而内实缮甲为战备”(《东都事略》卷二三),对宋朝存有深深的戒备之心,加之南唐的地势远比在杭浙沿海的吴越重要,宋太祖当然是先取南唐。这样,不仅可以收得南唐之地,可以借此威慑吴越,而且还可以在战争中利用吴越的兵力,可以说是一举多得的布置。不过,吴越与南唐同在江南,壤土相邻,有唇齿相依之势。宋征南唐,吴越难免会有唇亡齿寒之想。但在李璟时期,南唐与吴越就有了交战,再加上后周政权的威逼利用,双方的关系比较紧张。李煜即位之后,既不能与吴越一笑泯恩仇,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宋朝,也没有听取卢绛诈取吴越之谋,以消除“他日必为北朝犄角”的隐患(《续资治通鉴纲目》卷一),而是视吴越为世仇,在疆场上不断有大大小小的摩擦。故在李煜时期,南唐与吴越之间基本上没有外交的来往,双方都没有修睦联合的愿望,而只想各自保全而已。开宝七年(974年)秋,宋军下江南。宋太祖命令吴越出兵。十月,吴越王钱俶率军包围常州。当钱俶攻下了关城,包围了牙城,进逼润州(今江苏镇江),南唐的形势更多一份危急。因为常州、润州失,金陵遂无退路。于是李煜写下了这封信给钱俶,希望他退兵。

十里一置飞尘灰,五里一堠兵火催。
颠坑仆谷相枕藉,知是荔枝龙眼来。
飞车跨山鹘横海,风枝露叶如新采。
宫中美人一破颜,惊尘溅血流千载。
永元荔枝来交州,天宝岁贡取之涪。
至今欲食林甫肉,无人举觞酹伯游。
我愿天公怜赤子,莫生尤物为疮痏。
雨顺风调百谷登,民不饥寒为上瑞。
君不见,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宠加。
争新买宠各出意,今年斗品充官茶。
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耶?
洛阳相君忠孝家,可怜亦进姚黄花。
隤云暧前驱,连鼓讧后殿。
骎骎失高丘,扰扰暗古县。
白龙起幽蛰,黑雾佐神变。
盆倾耳双聩,斗暗目四眩。
帆重腹逾饱,橹润鸣更健。
圆漪晕雨点,溅滴走波面。
伶俜愁孤鸳,飐闪乱饥燕。
麦老枕水卧,秧稚与风战。
牛蹊岌城沉,蚁隧汹瓴建。
水车竞施行,岁事敢休宴。
咿哑啸簧鸣,轣辘连锁转。
骈头立妇子,列舍望宗伴。
东枯骇西溃,寸涸惊尺淀。
嗟余岂能贤,与彼亦何辨?
扁舟风露熟,半世江湖遍。
不知忧稼穑,但解加餐饭。
遥怜老农苦,敢厌游子倦?
唐子居于内,夜饮酒,己西向坐,妻东向坐,女安北向坐,妾坐于西北隅,执壶以酌,相与笑语。唐子食鱼而甘,问其妾曰:“是所市来者,必生鱼也?”妾对曰:“非也,是鱼死未久,即市以来,又天寒,是以味鲜若此。”于是饮酒乐甚。忽焉拊几而叹。其妻曰:“子饮酒乐矣,忽焉拊几而叹,其故何也?”唐子曰:“溺于俗者无远见,吾欲有言,未尝以语人,恐人之骇异吾言也。今食是鱼而念及之,是以叹也。”妻曰:“我,妇人也,不知大丈夫之事;然愿子试以语我。”
曰:“大清有天下,仁矣。自秦以来,凡为帝王者皆贼也。”妻笑曰:“何以谓之贼也?”曰:“今也有负数匹布,或担数斗粟而行于涂者,或杀之而有其布粟,是贼乎,非贼乎?”曰:“是贼矣。”
唐子曰:“杀一人而取其匹布斗粟,犹谓之贼;杀天下之人而尽有其布粟之富,而反不谓之贼乎?三代以后,有天下之善者莫如汉,然高帝屠城阳,屠颍阳,光武帝屠城三百。使我而事高帝,当其屠城阳之时,必痛哭而去之矣;使我而事光武帝,当其屠一城之始,必痛哭而去之矣。吾不忍为之臣也。”
妻曰:“当大乱之时,岂能不杀一人而定天下?”唐子曰:“定乱岂能不杀乎?古之王者,有不得已而杀者二:有罪,不得不杀;临战,不得不杀。有罪而杀,尧舜之所不能免也;临战而杀,汤武之所不能免也;非是,奚以杀为?若过里而墟其里,过市而窜其市,入城而屠其城,此何为者?大将杀人,非大将杀之,天子实杀之;偏将杀人,非偏将杀之,天子实杀之;卒伍杀人,非卒伍杀之,天子实杀之;官吏杀人,非官吏杀之,天子实杀之。杀人者众手,实天子为之大手。天下既定,非攻非战,百姓死于兵与因兵而死者十五六。暴骨未收,哭声未绝。目眦未干,于是乃服衮冕,乘法驾,坐前殿,受朝贺,高宫室,广苑囿,以贵其妻妾,以肥其子孙,彼诚何心而忍享之?若上帝使我治杀人之狱,我则有以处之矣。匹夫无故而杀人,以其一身抵一人之死,斯足矣;有天下者无故而杀人,虽百其身不足以抵其杀一人之罪。是何也?天子者,天下之慈母也,人所仰望以乳育者也,乃无故而杀之,其罪岂不重于匹夫?”
妻曰:“尧舜之为君何如者?”曰:“尧舜岂远于人哉!”乃举一箸指盘中余鱼曰:“此味甘乎?”曰:“甘”。曰:“今使子钓于池而得鱼,扬竿而脱,投地跳跃,乃按之椹上而割之,刳其腹,㓾其甲,其尾犹摇。于是煎烹以进,子能食之乎?”妻曰:“吾不忍食也。”曰:“人之于鱼,不啻太山之于秋毫也;甘天下之味,亦类于一鱼之味耳。于鱼则不忍,于人则忍之;杀一鱼而甘一鱼之味则不忍,杀天下之人而甘天下之味则忍之,是岂人之本心哉!尧舜之道,不失其本心而已矣。”
妾,微者也;女安,童而无知者也;闻唐子之言,亦皆悄然而悲,咨嗟欲泣,若不能自释焉。
我则见赤焰焰长空喷火,怎能勾白茫茫平地生波!望一番云雨来,空几个雷霆过,只落得焦煿煿煮海煎河。料着这露水珠儿有几多,也难与俺相如救渴。
雨霁巫山上,云轻映碧天。远风吹散又相连,十二晚峰前。
暗湿啼猿树,高笼过客船。朝朝暮暮楚江边,几度降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