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悟色空为佛事,故栽芳树在僧家。
细看便是华严偈,方便风开智慧花。
想要解悟色空之理,所以我在僧院中种下花树。
细观之下,花朵犹如华严经, 微风吹过,智慧花便开放。
解悟色空之理,乃佛教之一大事。《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里的“色”,指人们能感触到的有形的万事万物。但并非万事万物消逝了,才可称作“空”,它们的存在本身便是空有。唐代华严宗贤首法藏便以因果缘起、理实法界作为《华严经》的宗旨,也即华严宗对空有的阐说是以因缘和合为其指归。自居易的这首小诗,极富禅趣,他将深奥的华严义理赋予一株芳树,在审美的愉悦中,得到了禅悟。“你”看,为了解悟色空之理而在僧院种下芳树,乍看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既然“色即是空”,则芳树亦可使人悟空。当人们将审美的眼光换作禅智的目光时,果然有了深一层的体会。风吹芳树花千朵,禅者所看到的不仅是花在风中的摇曳多姿与千奇百艳。风,它飘然而来,飘然而去,无起无灭、无心无意,这不正是促使事物生成的因缘吗,也不正是使人开悟的机遇吗。芳树上花朵千万,实际上此生彼灭一日不同于一目,花期一过,绿叶浓荫,一年又复一年。年年同而年年异。这就是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有不无的禅理。于是,喧嚣中见出寂静,艳丽里看出寂灭。由此看来,每朵花不都蕴含了无边智慧。
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春人别离。低头双泪垂。
长江东,长江西。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这番同。
百里闻雷震,鸣弦暂辍弹。
府中连骑出,江上待潮观。
照日秋云迥,浮天渤澥宽。
惊涛来似雪,一坐凛生寒。
怎生来宽掩了裙儿?为玉削肌肤,香褪腰肢。饭不沾匙,昨如翻饼,气若游丝。得受用遮莫害死,果诚实有甚推辞?干闹了多时,本是结发的欢娱,倒做了彻骨儿相思。
余昔于江陵,见天台司马子微,谓余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因著大鹏遇希有鸟赋以自广。此赋已传于世,往往人间见之。悔其少作,未穷宏达之旨,中年弃之。及读晋书,睹阮宣子大鹏赞,鄙心陋之。遂更记忆,多将旧本不同。今复存手集,岂敢传诸作者?庶可示之子弟而已。其辞曰:
南华老仙,发天机于漆园。吐峥嵘之高论,开浩荡之奇言。徵至怪于齐谐,谈北溟之有鱼。吾不知其几千里,其名曰鲲。化成大鹏,质凝胚浑。脱鬐鬣于海岛,张羽毛于天门。刷渤澥之春流,晞扶桑之朝暾。燀赫乎宇宙,凭陵乎昆仑。一鼓一舞,烟朦沙昏。五岳为之震荡,百川为之崩奔。
尔乃蹶厚地,揭太清。亘层霄,突重溟。激三千以崛起,向九万而迅征。背嶪太山之崔嵬,翼举长云之纵横。左回右旋,倏阴忽明。历汗漫以夭矫,羾阊阖之峥嵘。簸鸿蒙,扇雷霆。斗转而天动,山摇而海倾。怒无所搏,雄无所争。固可想象其势,仿佛其形。
若乃足萦虹蜺,目耀日月。连轩沓拖,挥霍翕忽。喷气则六合生云,洒毛则千里飞雪。邈彼北荒,将穷南图。运逸翰以傍击,鼓奔飙而长驱。烛龙衔光以照物,列缺施鞭而启途。块视三山,杯观五湖。其动也神应,其行也道俱。任公见之而罢钓,有穷不敢以弯弧。莫不投竿失镞,仰之长吁。
尔其雄姿壮观,坱轧河汉。上摩苍苍,下覆漫漫。盘古开天而直视,羲和倚日以旁叹。缤纷乎八荒之间,掩映乎四海之半。当胸臆之掩昼,若混茫之未判。忽腾覆以回转,则霞廓而雾散。
然后六月一息,至于海湄。欻翳景以横翥,逆高天而下垂。憩乎泱漭之野,入乎汪湟之池。猛势所射,馀风所吹。溟涨沸渭,岩峦纷披。天吴为之怵栗,海若为之躨跜。巨鳌冠山而却走,长鲸腾海而下驰。缩壳挫鬣,莫之敢窥。吾亦不测其神怪之若此,盖乃造化之所为。
岂比夫蓬莱之黄鹄,夸金衣与菊裳?耻苍梧之玄凤,耀彩质与锦章。既服御于灵仙,久驯扰于池隍。精卫殷勤于衔木,鶢鶋悲愁乎荐觞。天鸡警晓于蟠桃,踆乌晰耀于太阳。不旷荡而纵适,何拘挛而守常?未若兹鹏之逍遥,无厥类乎比方。不矜大而暴猛,每顺时而行藏。参玄根以比寿,饮元气以充肠。戏旸谷而徘徊,冯炎洲而抑扬。
俄而希有鸟见谓之曰:伟哉鹏乎,此之乐也。吾右翼掩乎西极,左翼蔽乎东荒。跨蹑地络,周旋天纲。以恍惚为巢,以虚无为场。我呼尔游,尔同我翔。于是乎大鹏许之,欣然相随。此二禽已登于寥廓,而斥鷃之辈,空见笑于藩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