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闻觱篥沧江上,衰年侧耳情所向。
邻舟一听多感伤,塞曲三更欻悲壮。
积雪飞霜此夜寒,孤灯急管复风湍。
君知天地干戈满,不见江湖行路难。
夜里在青苍色的江面上听见凄凉的觱篥声,我这年老体迈的人侧耳倾听,顿起旅情。
原来这闻之兴悲的乐曲是从邻舟传来,忽然在三更半夜响起的悲壮塞曲又传入耳中。
积雪飞霜凝结着这冬夜的严寒,面对孤灯听急管,加之满耳风涛,这情况真凄凉。
你这吹觱篥的人啊,只知干戈把天地充满,怎不见我这病泊江湖的野老行路艰难!
这首咏乐诗主要写夜闻觱篥的感受,抒发诗人晚景的孤寂凄凉和对国家人民的深沉忧虑。浓厚的抒情气氛的创造,是此诗的突出特征。
夜泊江上,忽闻邻舟传来觜篥之声。诗人侧耳倾听,一下便为乐声紧紧吸引,深深感动。“情所向"的“情”字,使诗一开始就表明,抒情是诗的重心所在。诗人之所以如此为乐声所动,是因为觱篥所奏乃边塞之曲,情调悲壮,这恰恰能引起诗人内心的共鸣。诗人时值“衰年”,漂泊江湖,前路茫茫,心境自然是孤寂凄凉的,听到悲壮的瘠篥之声,诗人浓重的“感伤”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为了强化这种感伤之情,诗还就当时的环境加以渲染。寒冷的冬夜,积雪飞霜,诗人独守孤灯,难以成眠,舱外寒风劲吹,夹裹着阵阵急切的管声。在这里,寒夜的景物、悲凉的乐声和诗人孤凄的心绪,紧紧地揉合在一起了。内情和外物的和谐统一,构成了诗的深邃意境,使浓厚的抒情氛围成功地创造出来。当然,诗人感伤的不仅仅是个人遭遇,而且深含着对国家人民的关心忧虑。干戈四起,战乱频仍,疮痍满地,民不聊生,前路艰难。积郁在诗人心头的悲愤之情,实在难以抑制,于是在末二句中直抒胸臆,喷吐出来,从而使全诗的抒情达到了高潮。
这首诗是杜甫于大历三年(768年)冬赴岳阳途中所作。一天晚上,杜甫在舟行途中闻邻舟有人吹奏觱篥时,被悲壮的乐声触动了旅愁,通宵不眠,感慨万分,遂赋此诗以抒愁怀。
安史之乱后,唐帝国急遗衰败。军阀混战连年发生,杜甫在成都草堂生活期间,蜀中就发生过徐知道的叛乱。此外,党项、羌、吐谷浑、吐蕃、回纥等外族军队也不断入侵。在同叛乱的军阀和外族军队的战争中,唐朝官军的残暴也不下于军阀和外族的军队。人民流离失所,真是哀鸿遍野。杜甫的命运和广大人民的命运紧紧相连,他的内心既有个人遭际的伤感,也有对人民的关心和同情。因此作这首咏乐诗抒吐内心的悲愤之情。
临高台,高台迢递绝浮埃。
瑶轩绮构何崔嵬,鸾歌凤吹清且哀。
俯瞰长安道,萋萋御沟草。
斜对甘泉路,苍苍茂陵树。
高台四望同,帝乡佳气郁葱葱。
紫阁丹楼纷照曜,璧房锦殿相玲珑。
东弥长乐观,西指未央宫。
赤城映朝日,绿树摇春风。
旗亭百隧开新市,甲第千甍分戚里。
朱轮翠盖不胜春,叠榭层楹相对起。
复有青楼大道中,绣户文窗雕绮栊。
锦衣夜不襞,罗帷昼未空。
歌屏朝掩翠,妆镜晚窥红。
为君安宝髻,蛾眉罢花丛。
尘间狭路黯将暮,云间月色明如素。
鸳鸯池上两两飞,凤皇楼下双双度。
物色正如此,佳期那不顾。
银鞍绣毂盛繁华,可怜今夜宿倡家。
倡家少妇不须嚬,东园桃李片时春。
君看旧日高台处,柏梁铜雀生黄尘。
古之君子,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重以周,故不怠;轻以约,故人乐为善。
闻古之人有舜者,其为人也,仁义人也。求其所以为舜者,责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闻古之人有周公者,其为人也,多才与艺人也。求其所以为周公者,责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周公,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责于身者重以周乎!其于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为艺人矣。”取其一,不责其二;即其新,不究其旧:恐恐然惟惧其人之不得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艺易能也,其于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于人者轻以约乎?
今之君子则不然。其责人也详其待己也廉。详故人难于为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于人,内以欺于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
其于人也,曰:“彼虽能是,其人不足称也;彼虽善是,其用不足称也。”举其一,不计其十;究其旧,不图其新:恐恐然惟惧其人之有闻也。是不亦责于人者已详乎?
夫是之谓不以众人待其身,而以圣人望于人,吾未见其尊己也。
虽然,为是者,有本有原,怠与忌之谓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尝试之矣,尝试于众曰:“某良士,某良士。”其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怒于言,懦者必怒于色矣。又尝语于众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说于言,懦者必说于色矣。
是故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呜呼!士之处此世,而望名誉之光,道德之行,难已!
将有作于上者,得吾说而存之,其国家可几而理欤!
曩者,鼐在京师,歙程吏部,历城周编修语曰:“为文章者,有所法而后能,有所变而后大。维盛清治迈逾前古千百,独士能为占文者未广。昔有方侍郎,今有刘先生,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鼐曰:“夫黄、舒之间,天下奇山水也,郁千余年,一方无数十人名于史传者。独浮屠之㑺雄,自梁陈以来,不出二三百里,肩背交而声相应和也。其徒遍天下,奉之为宗。岂山州奇杰之气,有蕴而属之邪?夫释氏衰歇,则儒士兴,今殆其时矣。”既应二君,其后尝为乡人道焉。
鼐又闻诸长者曰:康熙间,方侍郎名闻海外。刘先生一日以布衣走京师,上其文侍郎。侍郎告人曰:“如方某,何足算耶!邑子刘生,乃国士尔。”闻者始骇不信,久乃惭知先生。今侍郎没,而先生之文果益贵。然先生穷居江上,无侍郎之名位交游,不足掖起世之英少,独闭户伏首几案,年八十矣,聪明犹强,著述不辍,有卫武懿诗之志,斯世之异人也巳。
鼐之幼也,尝侍先生,奇其状貌言笑,退辄仿效以为戏。及长,受经学于伯父编修君,学文于先生。游宦三十年而归,伯父前卒,不得复见,往日父执往来者皆尽,而犹得数见先生于枞阳,先生亦喜其来,足疾未平,扶曳出与论文,每穷半夜。
今五月望,邑人以先生生日为之寿,鼐适在扬州,思念先生,书是以寄先生,又使乡之后进者,闻而劝也。
花渐凋疏不耐风。画帘垂地晚堂空。堕阶萦藓舞愁红。
腻粉半沾金靥子,残香犹暖绣熏笼。蕙心无处与人同。
释子谈经处,轩臣刻字留。
故台遗老识,残简圣皇求。
驻跸怀千古,开襟望九州。
四山缘塞合,二水夹城流。
宸翰陪瞻仰,天杯接献酬。
太平词藻盛,长愿纪鸿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