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昨陪锡杖,卜邻南山幽。
年侵腰脚衰,未便阴崖秋。
重冈北面起,竟日阳光留。
茅屋买兼土,斯焉心所求。
近闻西枝西,有谷杉黍稠。
亭午颇和暖,石田又足收。
当期塞雨干,宿昔齿疾瘳。
裴回虎穴上,面势龙泓头。
柴荆具茶茗,径路通林丘。
与子成二老,来往亦风流。
前几天蒙您陪同前往南山,去寻找一处栖身之地与您为邻。
我年纪渐老腰脚乏力,那天在阴崖下走那么多路真够受的。
我发现西枝村一带重冈北起,日照很长,真是一个好地方。
我很想买所茅屋、置点田地,事情虽未办成,可并不死心。
又听说西枝村的西边有个山谷,那里长满了杉树和漆树。
正午时阳光颇为和暖,石田土质良好,种作物能够丰收。
所以我想等到雨停路干,新进重犯的老牙痛病好了以后,
再邀您到西谷去,徘徊于虎穴之上,面对龙潭而恣意观赏。
要是能在那里定居下来,我会在茅舍里备下清茶相待,林丘之间有小路可通。
让我们结成“二老”,相互来往,那也是很风雅的啊!
《寄赞上人》可以说是一篇诗体书信。杜甫觉得自己已经年迈,腰腿也不灵便,想买一块阳光充足的山地搭建自己的茅屋。当他听说西枝村西边有个地方,不但林木繁茂,风和日暖,而且有着旱涝保收的田地,便渴望能去那里居住。他通过诗作表达自己的想法。从内容着眼,这首诗可分三段。
第一段八句,通过对前一次卜邻的回顾,引出诗人置“草堂地”的条件。杜甫到秦州后所以再三想到西枝村,就是因为那里有赞公这位“上人”的缘故。第二句中不言“卜居”而说“卜邻”,正是这个意思。三至八句说明“心所求”的地方应该是什么样子,反衬出“一昨陪锡杖”所以没有成功的原因。其中“年侵”以致“腰脚哀”,由于“腰脚衰”,所以“未便阴崖秋”,脉络十分清楚。“未便”句从反面讲,“重冈”两句正面说,就是《西枝邨寻置草堂地夜宿赞公土室二首》中所说的“要求阳冈暖”的意思。“茅屋”句写作者的另一条件:置草堂并购附近可耕种的土地。最后一句“斯焉”的“斯”统指上述各项,“心所求”总结全段。
第二段包括“近闻”以下四句,描写“西枝西”的那条山谷。这里关于山谷的传闻,正照应上段中对草堂地的要求。“有谷”承“重冈”,不过一从“冈’’说,一从“谷”说;“亭午”句承“竟日”句,其中一写正午,一写全天;“石田”句承“茅屋”句,不仅“兼土”,而且足收。那正是诗人理想的卜居之地。
第三段包括“当期”以下八句。写诗人的愿望和设想:“塞雨干”“齿疾瘳”之后,卜居西枝西谷,与赞公为邻,互相来往交游,共同欣赏西枝秀色胜景,以此为乐事。“柴荆”“茶茗”,淡泊闲适,正是风流之处。
这首诗的特点是层次清楚,内容丰富。全诗表现了一位失意老人对自己晚年生活的期望。
此诗当作于唐肃宗乾元二年(759年)秋,时杜甫在秦州(治今甘肃天水)。杜甫在秦州时曾到天水西枝村访寻过卜居地,在那里重逢老朋友赞上人。杜甫一心想找一处向阳暖和的地方搭建自己居住的草堂,然而,当时节气已临深秋,树藤已沉入暗色,土地露出潮湿,直到西阳抹山草蔓沾上露水夜色即将来临,两人仍没有找到如意的地方,只好权且回去歇息。到了晚上,两位老朋友点燃松明灯,烧火煮茶,通宵攀谈。两人回顾京城往事,感慨万千。这天晚上,两人聊了一夜,不知不觉,已是东方朦胧,仍谈兴不减。最后商定稍作休息后,继续出外寻找理想的卜居地。然而杜甫和赞公在西枝村周围看了好几遍,都未能找到如意的卜居地,杜甫只好暂时回到秦州城里。过了几天他又听说西枝村西边有一条山谷,那儿风光无限,条件不错。于是又产生了再去西枝村与赞上人一同寻找卜居地的想法。为此杜甫用诗的形式给赞上人写了一封信,再次谈到自己对卜居地的基本要求和与赞上人作邻往来的美好憧憬。这就是杜甫在秦州城里所作的《寄赞上人》。

挨着靠着云窗同坐,偎着抱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更闰一更儿妨甚么!
朝牧牛,牧牛下江曲。
夜牧牛,牧牛度村谷。
荷蓑出林春雨细,芦管卧吹莎草绿。
乱插蓬蒿箭满腰,不怕猛虎欺黄犊。
自古受命帝王及继体守文之君,非独内德茂也,盖亦有外戚之助焉。夏之兴也以涂山,而桀之放也以末喜。殷之兴也以有娀,纣之杀也嬖妲己。周之兴也以姜原及大任,而幽王之禽也淫于褒姒。故《易》基《乾》《坤》,《诗》始《关雎》,《书》美釐降,《春秋》讥不亲迎。夫妇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夫乐调而四时和,阴阳之变,万物之统也。可不慎与?人能弘道,无如命何。甚哉,妃匹之爱,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况卑不乎!即欢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终:岂非命也哉?孔子罕称命,盖难言之也。非通幽明,恶能识乎性命哉?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维年月日,潮州刺史韩愈,使军事衙推秦济,以羊一、猪一投恶溪之潭水,以与鳄鱼食,而告之曰: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泽,罔绳擉刃,以除虫蛇恶物为民害者,驱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后王德薄,不能远有,则江、汉之间,尚皆弃之以与蛮、夷、楚、越,况潮岭海之间,去京师万里哉!鳄鱼之涵淹卵育于此,亦固其所。
今天子嗣唐位,神圣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内,皆抚而有之。况禹迹所揜,扬州之近地,刺史、县令之所治,出贡赋以供天地宗庙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鳄鱼其不可与刺史杂处此土也!
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鳄鱼睅然不安溪潭,据处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亢拒,争为长雄。刺史虽驽弱,亦安肯为鳄鱼低首下心,伈伈睍睍,为民吏羞,以偷活于此邪?且承天子命以来为吏,固其势不得不与鳄鱼辨。
鳄鱼有知,其听刺史言: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鲸、鹏之大,虾、蟹之细,无不容归,以生以食,鳄鱼朝发而夕至也。今与鳄鱼约,尽三日,其率丑类南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终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不闻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刺史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