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庆寺距阊门四五里而遥,地僻而鲜居人,其西南及北,皆为平野。岁癸未、甲申间,秀水朱竹垞先生赁僧房数间,著书于此。先生旧太史,有名声,又为巡抚宋公重客,宋公时时造焉。于是苏之人士以大府重客故,载酒来访者不绝,而慧庆玉兰之名,一时大著。
玉兰在佛殿下,凡二株,高数丈,盖二百年物。花开时,茂密繁多,望之如雪。虎丘亦有玉兰一株,为人所称。虎丘繁华之地,游人杂沓,花易得名,其实不及慧庆远甚。然非朱先生以太史而为重客,则慧庆之玉兰,竟未有知者。久之,先生去,寺门昼闭,无复有人为看花来者。
余寓舍距慧庆一里许,岁丁亥春二月,余昼闲无事,独行野外,因叩门而入。时玉兰方开,茂密如曩时。余叹花之开谢,自有其时,其气机各适其所自然,原与人世无涉,不以人之知不知而为盛衰也。今虎丘之玉兰,意象渐衰,而在慧庆者如故,亦以见虚名之不足恃,而幽潜者之可久也。花虽微,而物理有可感者,故记之。
慧庆寺离阊门四五里远,位置偏僻,附近很少有住户。寺的西南面和北面,都是平坦的田野。康熙四十二年、四十三年之间,秀水朱彝尊先生租了僧人的住房数间,在这里著书立说。朱先生曾被授检讨之职,是旧时的太史官,很有名望,又是江苏巡抚宋公的贵客,宋公常常来登门拜访,于是苏州的上层人物由于巡府所看重的客人这层缘故,带着美酒佳肴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这样一来,慧庆寺玉兰的名声,一时间大为著称。
玉兰栽在佛殿的下面,共有两株,好几丈高,约有二百年树龄。花开时,花朵密集繁盛,看上去就像堆砌的白雪。虎丘山也有玉兰一株,历来被人们称道。虎丘是繁华的游览胜地,游客来来往往,那儿的玉兰花容易出名,其实远远不如慧庆寺的这两株。如果不是朱先生因有太史的名望而成为贵客的话,那么慧庆的玉兰,竟然会没有知道的人。过了很久,朱先生离开了,寺门白天也是关闭着,不再有人专为看花而来了。
我的寓所离慧庆寺一里多,康熙四十六年的初春二月,我白天闲空无事,独自在野外漫步,便敲开寺门进去。时值玉兰刚开,茂盛繁密如过去一样。我赞叹花开花落,自有一定的时节,开谢盛衰的气运机遇各自适应自身的自然规律,原本与人事无关,并不因人对它的知遇与否而决定它的盛衰与否。现在虎丘的玉兰,形神逐渐衰败了,而在慧庆寺的依然如故,由此也可见虚名是靠不住的,而幽居独处潜在厚实的却可以保持久远。花虽然轻微,而所寓含的事物盛衰的道理还有让人可以感悟的方面,所以作文记下来。
戴名世在这篇文章中把荒凉的慧庆寺玉兰和热闹的虎丘寺玉兰做了比较,名满吴中的虎丘寺玉兰已经枯萎了,而默默无闻的慧庆寺玉兰却在荒凉的寺院中越来越茁壮,这使戴明世感慨很多。作品着眼点不在写景状物,而在书写身世之感和表明处世态度。作者以慧庆寺玉兰与虎丘玉兰作对比,明为写花,实际上是写世事的不平:庸劣者因居“繁华之地”而易得名,俊杰者以“地僻而鲜居人”却几被埋没。文章末尾以虎丘玉兰“意象渐衰”而慧庆寺玉兰盛如曩昔,揭示出“虚名之不足恃,而幽潜者之可久”的道理,既表明了作者对美好事物被弃置的感慨,更表现他努力发现美好事物的热情。写得耐人寻味,读来发人深思。
这里,不仅表现了作者对美好事物被弃置的愤慨,更表现他努力发现美好事物的健康上进的热情。这不只是写了一个被压抑的狂士才子对于自然山水的感受,更写出“这一个”举世皆弃而又不甘消沉的灵魂。它并不是将读者引向宁静的福地洞天,而是促使人们积极向上,去作美的追求。
此文作于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时年戴名世55岁。是时作者因会试被黜,逐出京师,客居苏州,操书房之选,写出此文。
黄花谩说年年好,也趁秋光老。绿鬓不惊秋,若斗尊前,人好花堪笑。
蟠桃结子知多少,家住三山岛。何日跨归鸾,沧海飞尘,人世因缘了。
元丰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从泗州刘倩叔游南山。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翻翻联联衔尾鸦,荦荦确确蜕骨蛇。
分畴翠浪走云阵,刺水绿针抽稻芽。
洞庭五月欲飞沙,鼍鸣窟中如打衙。
天公不见老农泣,唤取阿香推雷车。
晴丝牵绪乱。对沧江斜日,花飞人远。垂杨暗吴苑。正旗亭烟冷,河桥风暖。兰情蕙盼。惹相思,春根酒畔。又争知、吟骨萦销,渐把旧衫重剪。
凄断。流红千浪,缺月孤楼,总难留燕。歌尘凝扇。待凭信,拌分钿。试挑灯欲写,还依不妨,笺幅⒁偷和泪卷。寄残云剩雨蓬莱,也应梦见。
厥初生,造化之陶物,莫不有终期。
莫不有终期。圣贤不能免,何为怀此忧?
愿螭龙之驾,思想昆仑居。
思想昆仑居。见期于迂怪,志意在蓬莱。
志意在蓬莱。周孔圣徂落,会稽以坟丘。
会稽以坟丘。陶陶谁能度?君子以弗忧。
年之暮奈何,时过时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