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长老身如梦,旃檀成林手所种。
坐来念念非昔人,万遍莲花为谁用?
如今七十自忘机,贪爱都忘筋力微。
莫向东轩春野望,花开日出雉皆飞。
石门精室的长老一身如梦,旃檀木已成林,都是他亲手栽种。
时光流逝,刹那之间已不是昔日的长老,诵念的万遍《妙法莲华经》也不知道替谁超度?
如今年已七十,自然达到了忘机的境界,贪爱等欲望应该都已忘记而筋力也都微弱了。
但还是不要通过东窗向春天的旷野张望吧,那里,太阳升起的时候,正是鲜花开放,雉鸟雌雄双飞的季节。
这首诗在写作手法上属于借题发挥,即借用石门长老的形象,抒发作者忠于朝庭、希望得到朝庭的理解和重新起用,而长期被冷落的悲愤失望的心情。
“石门长老身如梦,旃檀成林手所种。“说长老人生如梦,看到了长老能够做到心无所住、自由无碍。第二句借“旃檀”的形象,说明官场新贵们的得势,似偏离柳宗元的原意。长老亲手栽种的旃檀木已经蔚然成林,让人闻到了浓郁的芳香。柳宗元写这两句,亦感叹时间流逝之快,喻指青春不在的长老培养了众多弟子,经他的教育而成道场人才。
“坐来念念非昔人,万遍莲花为谁用?”少顷之时,念念相生相灭,已不是过去的旧人,而是变成了新人,柳宗元在这里的意思并不是否定长老的诵经,长老诵经既是为自己用,更是为众生用,是为了回向众生。有人说“三、四句再借“石门长老”之言,说明江山易主、改朝换代,作者的忠心无人理解,等待重新起用已经无望”。诗人并没明确说这两句就是长老讲的话,说“借“石门长老’之言”似不充分。柳宗元在此并不是谈过于严肃的事情,而是戏谑一番长老,理应不涉及政治上的重新启用的问题。
“如今七十自忘机,贪爱都忘筋力微。”长老到柳宗元为他写这首诗那年已经七十岁了,已达到了忘机的境界了,贪爱欲望都忘记了,身体的筋力也都衰微了。也就是说,随着年纪的增大,身体素质不如以前好了,但能够达到忘机的境界,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是强求强为所致。“五、六句以“石门长老’的形象和自白,慨叹人生易老和作者生平抱负的落空。”柳宗元写此诗在永州,对朝廷还有幻想,并没有慨叹生平抱负的落空,他被召回长安,再被贬滴到柳州,重新被朝廷重用的抱负才算落空。诗人以七十岁的石门长老作为题咏对象,在慨叹人生易老这一传统主题的同时,寄寓着自己韶华易逝、岁月空度的无奈和悲叹。此诗主题是赞颂长老,基调应不是悲叹,不能以人生易老这一传统主题解此诗,主题是对长老的赞叹与调侃,有悲也有喜,喜感更突出些。
“莫向东轩春野望,花开日出雉皆飞。”诗中柳宗元劝诫长老不要到东轩眺望,并不是柳宗元真的去劝诫长老。要是站在了东轩眺望春日的野外,见到花朵开放,旭日升起,野鸡雄雌追逐嬉耍的景象,七十了仍然无妻,孑然一身,感物伤心,得不偿失。诗中把战国初的犊牧子与中唐的长老比较,两个老人的身份、地位不同,追求也不同,长老见景思春,是假定性想象,假定性想象中的长老与犊牧子具有相近性,不但年龄相近,而且生理的欲望相近。这两句,为这首诗带来新奇的审美感受,出乎读者意料之外,可谓是诗的转折之处。这两句作为点睛之笔,一扫些许沉闷气,让整首诗活泼起来,用典故用得恰到好处,具有强烈的艺术性。
这首诗既写长老守身如玉,又间接流露诗人的性意识。既有出家得道高僧之形象,又间接让人联想贬谪中诗人的生活境遇,诗外也并不是全然没有诗人苦中作乐的影子。
王国安《柳宗元诗笺释》说,此诗是柳宗元偕堂弟柳宗直于元和元年(806年)三月八日游永州华严岩后所作,但蒋凡认为柳宗元此诗乃永贞末被贬为永州司马数月后的作品。具体创作时间不大好确定,大概作于诗人被贬永州期间。柳宗元“自幼好佛,求其道,积三十年”,特别在“永贞革新”失败,被贬永州之后,崇佛弥甚。他曾长期寄居佛寺,与许多僧人有交往,且常以诗文与僧人酬唱应对,与石门长老也交从甚密,这首诗是与石门长老酬唱应对之作。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鸟何萃兮蘋中,罾何为兮木上?
沅有茝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
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
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
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
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
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
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
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
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小沟东接长江,柳堤苇岸连云际。烟村潇洒,人闲一哄,渔樵早市。永昼端居,寸阴虚度,了成何事。但丝莼玉藕,珠粳锦鲤,相留恋,又经岁。
因念浮丘旧侣,惯瑶池、羽觞沈醉。青鸾歌舞,铢衣摇曳,壶中天地。飘堕人间,步虚声断,露寒风细。抱素琴,独向银蟾影里,此怀难寄。
维治平四年七月日,具官欧阳修,谨遣尚书都省令史李敭,至于太清,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亡友曼卿之墓下,而吊之以文。曰:
呜呼曼卿!生而为英,死而为灵。其同乎万物生死,而复归于无物者,暂聚之形;不与万物共尽,而卓然其不朽者,后世之名。此自古圣贤,莫不皆然,而著在简册者,昭如日星。
呜呼曼卿!吾不见子久矣,犹能仿佛子之平生。其轩昂磊落,突兀峥嵘而埋藏于地下者,意其不化为朽壤,而为金玉之精。不然,生长松之千尺,产灵芝而九茎。奈何荒烟野蔓,荆棘纵横;风凄露下,走磷飞萤!但见牧童樵叟,歌吟而上下,与夫惊禽骇兽,悲鸣踯躅而咿嘤。今固如此,更千秋而万岁兮,安知其不穴藏狐貉与鼯鼪?此自古圣贤亦皆然兮,独不见夫累累乎旷野与荒城!
呜呼曼卿!盛衰之理,吾固知其如此,而感念畴昔,悲凉凄怆,不觉临风而陨涕者,有愧乎太上之忘情。尚飨!
朝登百丈峰,遥望燕支道。
汉垒青冥间,胡天白如扫。
忆昔霍将军,连年此征讨。
匈奴终不灭,寒山徒草草。
唯见鸿雁飞,令人伤怀抱。
晋武轻后事,惠皇终已昏。
豺狼塞瀍洛,胡羯争乾坤。
四海如鼎沸,五原徒自尊。
而今白庭路,犹对青阳门。
朝市不足问,君臣随草根。
人皆以孔子为大圣,吾亦以为大圣;皆以老、佛为异端,吾亦以为异端。人人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所闻于父师之教者熟也;父师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所闻于儒先之教者熟也;儒先亦非真知大圣与异端也,以孔子有是言也。其曰:“圣则吾不能”,是居谦也。其曰“攻乎异端”,是必为老与佛也。
儒先亿度而言之,父师沿袭而诵之,小子矇聋而听之。万口一词,不可破也;千年一律,不自知也。不曰“徒诵其言”,而曰“己知其人”;不曰“强不知以为知”,而曰“知之为知之”。至今日,虽有目,无所用矣。
余何人也,敢谓有目?亦从众耳。既从而圣之,亦从众而事之,是故吾从众事孔子于芝佛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