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鉴寒水,怡我适野情。
前趋问长老,重复欣嘉名。
蹇连易衰朽,方刚谢经菅。
敢期齿杖赐,聊且移孤茎。
丛萼中竞秀,分房处舒英。
柔条乍反植,劲节常对生。
循玩足忘疲,稍觉步武轻。
安能事翦伐,持用资徒行。
白色的花朵映照在寒水边,正与我热爱野趣的心情相合。
走上前去向长老打听,更高兴它有灵寿木这样的好名字。
人生坎坷容易衰老,血气方刚就用不着费神保养。
我哪里敢指望得到老者之杖的赠赐,只是想把这棵灵寿木移到我的庭院中。
丛丛的花萼内中正争奇斗艳,分房而开舒展出朵朵花儿。
柔嫩的枝条反过来种植,刚劲的树节都相对而生长。
来回观望都忘记了腿脚的疲倦,反而觉得步履更加轻盈。
怎么能将这么好的树木砍伐下来,作为步行扶持的拐杖呢?
“白华鉴寒水,怡我适野情。前趋问长老,重复欣嘉名。”讲的是寻得灵寿木的过程。柳宗元被贬到永州后,因政治上遭迫害和永州恶劣的生存环境,三十多岁的人迅速衰老,对于过早的生出白发,诗人是很伤心的。《始见白发题所植海石榴树》云:“从此休论上春事,看成古树对衰翁。”随着时间的推移,被重新启用的希望已成为渺茫的梦,而永州山水和永州人对诗人的关怀和慰藉,使诗人渐次忘却了悲哀。而以一老翁自居,认真地做起了永州人来。
“蹇连易衰朽,方刚谢经营。敢期齿杖赐?聊且移孤茎。”讲的是种植灵寿木的原因。前两句,当倒过来读,诗人对自己正当年富力强,而不得拖展自己抱负、才华的处境,已没有了流放之初的激愤与哀伤。也明白自己过早衰老的原因,在于面对的艰难困厄的现实。“敢期齿杖赐?”表明了诗人对这一现实的清醒理解,虽然为此诗人付出了青春年华的代价。“聊且移孤茎”,在长老的指点下,诗人寻得灵寿木并挖得一枝,移栽至自己的住宅旁。这一举动,是诗人对统治者的彻底失望,也标明诗人在永期间,思想上的一次飞跃。
“丛萼中竞秀,分房外舒英。”写所植灵寿木成活、生长、开花的情景。从“竞秀”和“舒英”看,该灵寿木在诗人的精心培养下茁壮成长的确令人欣慰。也可得知,诗人为它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柔条乍反植,劲节常对生。”灵寿木枝条细而韧,故有枝条时从树上倒垂向下,突兀强劲的枝节,又常相对而生。表面上看,这是在赞美灵寿木外柔内刚的形态,实际上,作者是在表明自己的品格。
“循玩足忘疲,稍觉步武轻。”诗人抚摩玩赏着灵寿木,忘却了疲劳,脚步也渐渐轻快起来了。这里有一个问题:作者的抚摩玩赏的是灵寿木,还是用灵寿木做成的拐杖。联系下句“安能事翦伐,持用资徒行”可以看出,“循玩”的应为蓬勃生长的灵寿木,而非用灵寿木制成的拐杖。更加可见诗人是不忍心对灵寿木加以剪伐的。
作者为取拐杖而植灵寿,灵寿长大后却不舍得砍下来做拐杖了。这仅仅是诗歌的字面意义,诗人的真实意图是:自己被贬永州已多年,被贬初期那种焦躁不安的情绪,那种悲天悯人的伤感,都已被岁月磨蚀;水州的山水之美、人民之情,已经和诗人的血肉融为了一体,这就是“白华鉴寒水,怡我适野情”的原因。同时,作者对统治者已不再寄有什么希望,对现实则有了更多理性的认识,“敢期齿杖赐”正是诗人这种认识的反映,所以植灵寿木的目的,不在于获得一条拐杖,而是对统治者的一种冷峻的抗议。
在写法上,此诗以叙事为主。作者曾多次到过郴州,知道郴州万岁山生长着一种特殊的树种——灵寿木,了解到这种木料可以做成珍贵的拐杖,便虚构了一个在自己住宅旁种植灵寿木的故事,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情感。这样写,使人读起来饶有兴致,读后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永贞元年(805年)十一月柳宗元被贬到永州,在永州因江南湿气太重,患上了“重膇”之疾。为了方便行走,他不得不使用拐杖。作者曾多次到过郴州,知道郴州万岁山生长着一种特殊的树种——灵寿木,了解到这种木料可以做成珍贵的拐杖,便虚构了一个在自己住宅旁种植灵寿木的故事,于是创作了这首诗以表达自己被贬初期焦躁不安的情绪。

云卧衣裳冷。看萧然、风前月下,水边幽影。罗袜生尘凌波去,汤沐烟波万顷。爱一点、娇黄成晕。不记相逢曾解佩,甚多情、为我香成阵。待和泪,收残粉。
灵均千古《怀沙》恨。恨当时、匆匆忘把,此仙题品。烟雨凄迷僝僽损,翠袂摇摇谁整?谩写入、瑶琴《幽愤》。弦断《招魂》无人赋,但金杯的皪银台润。愁殢酒,又独醒。
局促常悲类楚囚,迁流还叹学齐优。
江声不尽英雄恨,天意无私草木秋。
万里羁愁添白发,一帆寒日过黄州。
君看赤壁终陈迹,生子何须似仲谋!
乾隆三十五年十二月乙卯,仪征盐船火,坏船百有三十,焚及溺死者千有四百。是时盐纲皆直达,东自泰州,西极于汉阳,转运半天下焉,惟仪征绾其口。列樯蔽空,束江而立。望之隐若城廓。一夕并命,郁为枯腊,烈烈厄运,可不悲邪!
于时玄冥告成,万物休息。穷阴涸凝,寒威凛栗。黑眚拔来,阳光西匿。群饱方嬉,歌咢宴食。死气交缠,视面惟墨。夜漏始下,惊飙勃发。万窍怒号,地脉荡决。大声发于空廓,而水波山立。
于斯时也,有火作焉。摩木自生,星星如血,炎光一灼,百舫尽赤。青烟睒睒,熛若沃雪。蒸云气以为霞,炙阴崖而焦爇。始连楫以下碇,乃焚如以俱没。跳踯火中,明见毛发。痛謈田田,狂呼气竭。转侧张皇,生涂未绝。倏阳焰之腾高,鼓腥风而一吷。洎埃雾之重开,遂声销而形灭。齐千命于一瞬,指人世以长诀。发冤气之焄蒿,合游氛而障日。行当午而迷方,扬沙砾之嫖疾。衣缯败絮,墨查炭屑,浮江而下,至于海不绝。
亦有没者善游,操舟若神。死丧之威,从井有仁。旋入雷渊,并为波臣。又或择音无门,投身急濑,知蹈水之必濡,犹入险而思济。挟惊浪以雷奔,势若隮而终坠。逃灼烂之须臾,乃同归乎死地。积哀怨于灵台,乘精爽而为厉。出寒流以浃辰,目睊睊而犹视。知天属之来抚,慭流血以盈眦。诉强死之悲心,口不言而以意。若其焚剥支离,漫漶莫别。圜者如圈,破者如玦。积埃填窍,攦指失节。嗟狸首之残形,聚谁何而同穴!收然灰之一抔,辨焚余之白骨。呜呼,哀哉!
且夫众生乘化,是云天常。妻孥环之,气绝寝床。以死卫上,用登明堂。离而不惩,祀为国殇。兹也无名,又非其命,天乎何辜,罹此冤横!游魂不归,居人心绝。麦饭壶浆,临江呜咽。日堕天昏,凄凄鬼语。守哭迍邅,心期冥遇。惟血嗣之相依,尚腾哀而属路。或举族之沉波,终狐祥而无主。悲夫!丛冢有坎,泰厉有祀。强饮强食,冯其气类。尚群游之乐,而无为妖祟!人逢其凶也邪?天降其酷也邪?夫何为而至于此极哉!
山苍苍,水茫茫,大孤小孤江中央。
崖崩路绝猿鸟去,惟有乔木搀天长。
客舟何处来,棹歌中流声抑扬。
沙平风软望不到,孤山久与船低昂。
峨峨两烟鬟,晓镜开新妆。
舟中贾客莫漫狂,小姑前年嫁彭郎。
红桃处处春色,碧柳家家月明。
楼上新妆待夜,闺中独坐含情。
芙蓉月下鱼戏,䗖𬟽天边雀声。
人世悲欢一梦,如何得作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