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客长欷,深壁寂思。空床连流,圭窬淹滞,网丝蔽户,青台绕梁。春华虚艳,秋月徒光。临飞鸟而魂绝,视浮云而意长。测代序而饶感,知四时之足伤。
若乃旭日始暖,蕙草可织;园桃红点,流水碧色。思应都兮心断,怜故人兮无极。
至若炎云峰起,芳树未移;泽兰生坂,朱荷出池。忆上国之绮树,想金陵之蕙枝。
若夫秋风一至,白露团团;明月生波,萤火迎寒。眷庭中之梧桐,念机上之罗纨。
至于冬阴北边,永夜不晓;平芜隐海,千里飞鸟。何尝不梦帝城之阡陌,忆故都之台沼!
是以轸琴情动,戛瑟涕落。逐长夜而心殒,随白日而形削。故秦人秦声,楚音楚奏。闻歌更泣,见悲已疚。实由魂气怆断。外物非救。参四时而皆难,况仆人之未陋也。

史臣曰:民禀天地之灵,含五常之德,刚柔迭用,喜愠分情。夫志动于中,则歌咏外发。六义所因,四始攸系,升降讴谣,纷披风什。虽虞夏以前,遗文不睹,禀气怀灵,理无或异。然则歌咏所兴,宜自生民始也。
周室既衰,风流弥著。屈平、宋玉,导清源于前,贾谊、相如,振芳尘于后。英辞润金石,高义薄云天。自兹以降,情志愈广。王褒、刘向、扬、班、崔、蔡之徒,异轨同奔,递相师祖。虽清辞丽曲,时发乎篇,而芜音累气,固亦多矣。若夫平子(张衡)艳发,文以情变,绝唱高踪,久无嗣响。至于建安,曹氏基命,二祖陈王,咸蓄盛藻。甫乃以情纬文,以文被质。
自汉至魏,四百余年,辞人才子,文体三变:相如工为形似之言,二班(班固、班彪)长于情理之说,子建仲宣以气质为体。并摽能擅美,独映当时。是以一世之士,各相慕习。源其飚流所始,莫不同祖风骚;徒以赏好异情,故意制相诡。
降及元康,潘陆特秀,律异班贾,体变曹王。缛旨星稠,繁文绮合,缀平台之逸响,采南皮之高韵。遗风余烈,事极江右。在晋中兴,玄风独扇,为学穷于柱下,博物止乎七篇。驰骋文辞,义殚乎此。自建武暨于义熙,历载将百。虽缀响联辞,波属云委;莫不寄言上德,托意玄珠,遒丽之辞,无闻焉尔。仲文始革孙、许之风,叔源大变太元之气。
爰逮宋氏,颜谢腾声,灵运之兴会摽举,延年之体裁明密,并方轨前秀,垂范后昆。若夫敷衽论心,商榷前藻,工拙之数,如有可言。夫五色相宣,八音协畅,由乎玄黄律吕,各适物宜。欲使宫羽相变,低昂互节,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至于先士茂制,讽高历赏。子建“函京”之作,仲宣“灞岸”之篇,子荆“零雨”之章,正长“朔风”之句,并直举胸情,非傍诗史。正以音律调韵,取高前式。自灵均以来,多历年代,虽文体稍精,而此秘未睹。至于高言妙句,音韵天成,皆暗与理合,匪由思至。张、蔡、曹、王,曾无先觉;潘、陆、颜、谢,去之弥远。世之知音者,有以得之,知此言之非谬。如曰不然,请待来哲。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围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
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7。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得西山后八日,寻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钴鉧潭。西二十五步,当湍而浚者为鱼梁。梁之上有丘焉,生竹树。其石之突怒偃蹇,负土而出,争为奇状者,殆不可数。其嵚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罴之登于山。
丘之小不能一亩,可以笼而有之。问其主,曰:“唐氏之弃地,货而不售。”问其价,曰:“止四百。”余怜而售之。李深源、元克己时同游,皆大喜,出自意外。即更取器用,铲刈秽草,伐去恶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石显。由其中以望,则山之高,云之浮,溪之流,鸟兽之遨游,举熙熙然回巧献技,以效兹丘之下。枕席而卧,则清泠之状与目谋,瀯瀯之声与耳谋,悠然而虚者与神谋,渊然而静者与心谋。不匝旬而得异地者二,虽古好事之士,或未能至焉。
噫!以兹丘之胜,致之沣、镐、鄠、杜,则贵游之士争买者,日增千金而愈不可得。今弃是州也,农夫渔父,过而陋之,贾四百,连岁不能售。而我与深源、克己独喜得之,是其果有遭乎!书于石,所以贺兹丘之遭也。
主家阴洞细烟雾,留客夏簟清琅玕。
春酒杯浓琥珀薄,冰浆碗碧玛瑙寒。
误疑茅堂过江麓,已入风磴霾云端。
自是秦楼压郑谷,时闻杂佩声珊珊。
红蓼渡头秋正雨,印沙鸥迹自成行,整鬟飘袖野风香。
不语含嚬深浦里,几回愁煞棹船郎,燕归帆尽水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