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空搔首,频抽白玉簪。
皇舆三极北,身事五湖南。
恋阙劳肝肺,论材愧杞楠。
乱离难自救,终是老湘潭。
站在楼头嘹望着残破的天地,我只能临风搔首,忧国忧民一筹莫展竟使人焦虑得不断地在抽拔着这白玉的发簪。
想到君王乃是在这三极以北,而此一身却飘泊在五湖之南。
恋念朝廷常感到劳伤肝肺,但论才能则又觉得有愧于那可作栋梁的杞楠。
在乱离之中如今已经不能自救,而结果我恐怕还是要老死在这边远的湘潭。
首联以“天地”二字点题,登楼四望,俯仰苍茫,念天地之悠悠,伤祸乱之未已;虽济世有心,而回天无力;于是搔首踟蹰,凄怆感发。这就是此诗首联的意境。 “天地空搔首”句,笼罩全篇,有涵盖乾坤之势。冠以“天地”二字,喻搔首太息非为一己之穷通,而是为了社稷苍生的安危,跟题“楼上”来,下着“空搔首”三字,上大下小,句法甚奇。立意既已高远,读来自觉苍茫浑厚。“空”,著此一字,体现了老杜空怀报国之志,沦弃草野,无可如何的心情。次句具体描绘搔首之状。古人束发戴簪。散发搔首,故抽簪。搔首本喻焦虑之状,频频抽簪,则更见焦虑之情切。在楼上俯仰天地,国家多难,竟一筹莫展,只有频抽簪搔头,而搔头无济于事,故说“空搔首”。语极淡而意愈悲。
颔联承接登楼而写远望之状:朝廷远在三极之北,而自身处于五湖之南,极力拉开两地距离。在于叹息个人于国事无补,明搔首之故。由此写出首联细节的情意内涵,领起三四联,是全诗关键。陈寅恪《与刘叔雅论国文试题书》论上中下三等“对子”时曾指出: “必具正反合之三阶段”,“词类声调”,“能相当对”,“有正又有反”,所表现之意义,复能互相贯通,因得综合组织,别产生一新意义”。“此新意义”,虽不“显著于字句之上,但确可以想象得之。所谓言外之意是也。”此即对子中“最上等者”。对了解杜律佳处,有启发帮助。皇舆对身事,三极对五湖,北对南,平仄两两相对,铢两悉称,词类声调皆适当。朝廷在三极之北,关山阻隔;自己在五湖之南,身世飘零。分开看,两句各具一意义,一正一反。合起来看,则新意义出。两句虽无一动词,而意义贯通,诗人系心君国,爱而不见,搔首踟蹰之情毕现。 “皇舆”、 “身事”二语,包含了多少情事,虽不著于字句之上,但意在言外,可以想象得之。此联极尽对偶文字之能事。
颈联正面表述恋阙之情,申足颔联之意。“恋阙”句从自己角度说。古人以君代国,爱君即是爱国,爱国之情出于肺腑,忧思之极,五内俱焚,故曰“劳肝肺”。“论材”句从朝廷角度说。“杞橹”当此非常之际,朝廷需材,而己非栋梁之任,故曰“愧”。关心国家人民,至于长劳肺肝,而自愧无大才力,整顿乾坤。见得诗人把忧国忧民的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此联由“皇舆”句领起。
尾联由“身事”句领起,归结到自己,自叹身世飘泊,预料将老死湘潭。是其登楼搔首的另一原因。处乱离之际,此身飘飘如天地一沙鸥,自救不暇,不能致君尧舜。只能终老于湘水之滨、潭州之地,赍长恨以没世了,感叹极深,一结苍凉。结尾直抒胸臆,表达出沉痛悲凉的离愁,身世之事使登楼之际慷慨抒怀的抒情主人公形象立现于目前。
杜甫时常处在一种矛盾与无奈之中,天地之间疮痍满目,一向以忧国忧民为己任的杜甫却莫可奈何,从杜甫个人愿望来看,他希望天下太平,也希望自己能为救世救民尽绵薄之力,这正是杜甫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及知识分子的自觉意识使然,可是杜甫漂泊天涯,生计都要依靠朋友,自顾尚且不暇,不能为国为民做什么。因此诗人常愁苦不已,往往频抽玉簪空搔首。皇舆三极北,指帝王、首都、心中的寄托在北方,身事五湖南,指自己却漂流南方,距离太遥远。心恋廷阙、国家、君主,故而肺肝劳伤,反观自身却愧无经世大才。因此矛盾而又无奈的杜甫,只有老死湘潭之地。
这首诗于唐代宗大历四、五年(769年—760年)漂泊长沙时所作。代宗永泰、大历(765年—766年)之际,安史之乱虽已平息,唐帝国却再也无法恢复昔日盛世。河北地区为安史余孽的蕃将集团所控制,成了国中之国。吐蕃仍占有河湟,威胁京师。唐朝腹地的东西川、荆南等地,诸将拥兵自重,时有争斗。杜甫虽是在野之身,无官守,无言责,面对这样的情势,忧国情殷,不能自已,时发于诗。杜甫于大历四年正月中旬自岳州南行,经青草湖,潭州(今湖南长沙市)投奔老友衡州(今湖南衡阳市)刺史韦之晋,而到达衡州时韦之晋已改任潭州刺吏,于是又折回潭州。四月,韦之晋病没,四月初八夜,长沙发生了历史上有名的“臧玢之乱”,杜甫连夜逃难,这年夏秋他又在湘潭度过,时年老多病,处境困难,登楼远望,有感于家国之忧,于是赋成了这首悲怆的《楼上》。
华萼楼头日初堕,紫衣催上宫门锁。
大家今夕燕西园,高爇银盘百枝火。
海棠欲睡不得成,红妆照见殊分明。
满庭紫焰作春雾,不知有月空中行。
新谱霓裳试初按,内使频呼烧烛换。
知更宫女报铜签,歌舞休催夜方半。
共言醉饮终此宵,明日且免群臣朝。
只忧风露渐欲冷,妃子衣薄愁成娇。
琵琶羯鼓相追逐,白日君心欢不足。
此时何暇化光明,去照逃亡小家屋。
姑苏台上长夜歌,江都宫里飞萤多。
一般行乐未知极,烽火忽至将如何?
可怜蜀道归来客,南内凄凉头尽白。
孤灯不照返魂人,梧桐夜雨秋萧瑟。
彭传师于吴江三高堂之前作钓雪亭,盖擅渔人之窟宅,以供诗境也,赵子野约余赋之。
挽住风前柳,问鸱夷当日扁舟,近曾来否?月落潮生无限事,零落茶烟未久。谩留得莼鲈依旧。可是功名从来误,抚荒祠、谁继风流后?今古恨,一搔首。
江涵雁影梅花瘦,四无尘、雪飞云起,夜窗如昼。万里乾坤清绝处,付与渔翁钓叟。又恰是、题诗时候。猛拍阑干呼鸥鹭,道他年、我亦垂纶手。飞过我,共樽酒。
暂来还去。轻似风头絮。纵得相逢留不住。何况相逢无处。
去时约略黄昏。月华却到朱门。别后几番明月,素娥应是消魂。
临高阁,乱山平野烟光薄。烟光薄,栖鸦归后,暮天闻角。
断香残酒情怀恶,西风催衬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籍残红,飞絮濛濛。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