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不胜垂,瘦怯那禁舞。多事年年二月风,翦出鹅黄缕。
一种可怜生,落日和烟雨。苏小门前长短条,即渐迷行处。
新柳的形态娇柔瘦弱,柔嫩的柳丝像娇弱的女子一样无力垂下,怎么能经受住春风的舞动。二月的春风年年多事,将柳枝吹成鹅黄的颜色。
同样是垂柳,在夕阳西下的岸边,朦朦胧胧的烟雨中却更加怜爱。钱塘苏小的门前那青翠的柳荫,枝繁叶茂,迷离朦胧,让人浮想联翩。
初春,埋在古柳枯干中的梦苏醒过来,伸出“娇软不胜垂”之柳枝。娇软就是柔美姣好,轻飘。柳枝娇嫩柔美,垂下树,担心瘦瘦的身躯是否能够禁得春风,禁得垂落弯折,“瘦怯那禁舞”,如此瘦弱又怎受得那凉风突如其来的随心所舞?
那二月之风却偏偏年年多事,“剪出鹅黄缕”。唐贺知章《咏柳》:“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明杨维桢《杨柳词》“杨柳董家桥,鹅黄万万条。”看似不禁垂舞之嫩条也是拜二月春风所赐,才得以如烟似雾的鹅黄一春。
苏小,历史上有两位,一位为南朝齐时钱塘名妓,另一位也是钱塘名妓,不过是南宋时的。所以,似乎苏小小的形象本身就是一个梦。她(南齐时的苏小小)很重感情,写过一首《同心歌》:“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传说她曾邂逅一位穷困书生,赠银百两,助其奔逐前途,博得功名。但是,这个书生一去未归,从此杳无音信。由于她不愿降低人格,做姬做妾,卑微地顺从所谓“女人的命运”,而是选择了高傲地抗拒命运,把自己的美色呈之街市,蔑视着精丽的高墙,她不守所谓的“贞节”只守美,直让一个男性的世界围着她无常的喜怒而旋转。最后,重病即将夺走她的生命,她却恬然适然,觉得死于青春华年,倒可给世界留下一个最美的形象。恐怕死神在她十九岁时来访,实乃是上天对她的美的成全。
小小门前之柳亦是风流得尽,长枝短条随风摇,“即渐迷行处”,要说柳色迷人,摇摇曳曳掩了行人前路,大有可通之处,恐怕行人更愿意迷醉在西风夕阳之下。然而,若要在使一女子躲藏在疏枝稀柳中,可谓是掩耳盗铃罢。事实上苏小小就曾经被人认为藏于柳色中。苏小本不是变色之龙,所以,可说苏小本是柳。一个如春柳一样的女子,“娇软”“瘦怯”“可怜”美丽,却年年二月风剪。
上片侧重描画弱柳之形,但已是含情脉脉。下片侧重写其神韵,结处用苏小之典,更加迷离深婉,耐人寻味。本篇虽题作“咏柳”(一作“新柳”),可实际上作者别有寄托。有人以为是用象征的手法,借咏柳来写一个年方及笄的歌女,可备此一说。
纳兰性德于康熙十四年(1675年)时娶两广总督、兵部尚书、都察院右副御史卢兴祖之女卢氏为妻,二人性格相投,伉俪情深。不幸三年后卢氏便因病猝逝,因而其词集中有不少伤感的悼亡之作。这首词便是作于康熙十七年(1678年)之后。
南山新长凤凰雏,眉目分明画不如。
年小从他爱梨栗,长成须读五车书。
掩卷平生有百端,饱更忧患转冥顽。偶听鹈鴂怨春残。
坐觉亡何消白日,更缘随例弄丹铅。闲愁无分况清欢。
元丰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从泗州刘倩叔游南山。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缭绫缭绫何所似?不似罗绡与纨绮。
应似天台山上月明前,四十五尺瀑布泉。
中有文章又奇绝,地铺白烟花簇雪。
织者何人衣者谁?越溪寒女汉宫姬。
去年中使宣口敕,天上取样人间织。
织为云外秋雁行,染作江南春水色。
广裁衫袖长制裙,金斗熨波刀剪纹。
异彩奇文相隐映,转侧看花花不定。
昭阳舞人恩正深,春衣一对直千金。
汗沾粉污不再着,曳土踏泥无惜心。
缭绫织成费功绩,莫比寻常缯与帛。
丝细缲多女手疼,扎扎千声不盈尺。
昭阳殿里歌舞人,若见织时应也惜。
连州城下,俯接村墟。偶登郡楼,适有所感,遂书其事为俚歌,以俟采诗者。
冈头花草齐,燕子东西飞。
田塍望如线,白水光参差。
农妇白纻裙,农夫绿蓑衣。
齐唱田中歌,嘤伫如竹枝。
但闻怨响音,不辨俚语词。
时时一大笑,此必相嘲嗤。
水平苗漠漠,烟火生墟落。
黄犬往复还,赤鸡鸣且啄。
路旁谁家郎?乌帽衫袖长。
自言上计吏,年初离帝乡。
田夫语计吏:君家侬定谙。
一来长安罢,眼大不相参。
计吏笑致辞:长安真大处。
省门高轲峨,侬入无度数。
昨来补卫士,唯用筒竹布。
君看二三年,我作官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