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写香台金字经,惟愿结来生。莲花漏转,杨枝露滴,想鉴微诚。
欲知奉倩神伤极,凭诉与秋擎。西风不管,一池萍水,几点荷灯。
我亲手用金泥抄写佛经,祈祷来生能再与你结缘。莲花形的更漏转动着,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夜已将尽,杨柳枝滴落冰凉‘的露水。我又抄写了一夜的经文,佛祖应该知晓我的诚意了吧。
我为你伤心已极,而这些伤心,唯有说给自己听。水面上孤单单漂着浮萍与几盏荷花灯,西风却毫不怜惜地吹了过去。
纳兰作此词时卢氏刚亡故不久,又正值祭祀之日,近年陪伴之人,恍然竟成吊唁之人,怎能不泪零。伤怀处,亲手用金泥抄写金字经,即佛经,一遍一遍,虔诚写那经文,絮絮地祈求,唯愿来生,还能与其再续今生之缘,再结连理。要知自妻子卢氏亡故以后,纳兰对佛学的研究愈加痴迷。也难怪,困于情伤,痛于生死,自会萌生了净化、自慰之心。痴情无奈,苦困相思,只能反复苦写不停,企盼那来世之缘,精诚所至。
“莲花漏转,杨枝露滴,想鉴微诚”两个典故,取自佛家之说,深刻了心意实诚,让人感动不已。莲花漏是古时计时器之一,一点一滴,日复一日,纳兰诚心的祈望,正似这漏滴点点,掷地有声的不是他的清泪,而是深情款款。杨枝水喻指的则是能使万物复苏的甘露。《晋书》中流传下的典故说,石勒之子石斌暴病而终,石勒请来的高僧用杨枝蘸水滴在他儿子身上,这甘露竟真的使石斌生还。这里表达的是深切的愿望,即便是死生之遥,痴心不改。
欲说还休,对那佛堂之中的神明诉说:要知道我诚心供奉,伤痛之至,浮在秋水上的荷灯,自能证明我的痴情我的诚挚。——言语之中,好似有万千愁绪,不被理解,只能观景寻找依托之物。想象那场景,渺小的荷灯浮于苍茫的秋水上,微光寂寥,正似纳兰心中,此时百感交集,踌躇万千。这相思,这离愁,这回忆,又有何用,故人不再,天上人间,何似当年。
最后一句,更是让人悲恸万分。“不管”一词,读来备感西风无情。“一池萍水,几点荷灯”,又甚是孤寂。又让人想到“萍水相逢”,“萍”是水上漂浮不定的浮萍。看秋水为那一池“萍水”,纳兰又暗比自己是无根之萍,只得飘荡于这无边的惆怅中。爱人已故,自己惟似漂泊客。
全词围绕着中元节特有的习俗落笔,只在词的末尾摹景,用西风的无情反衬出自己悼念亡妻的深情,使自己所抒发的悲痛之情更加厚重深浓。
词写于康熙十六年(1677年)七月十五日,纳兰作此词时卢氏刚亡故不久,又恰逢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祭祀亲人,词人为了怀念妻子卢氏而写下这首词。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佳人自鞚玉花骢,翩如惊燕蹋飞龙。
金鞭争道宝钗落,何人先入明光宫。
宫中羯鼓催花柳,玉奴弦索花奴手。
坐中八姨真贵人,走马来看不动尘。
明眸皓齿谁复见,只有丹青余泪痕。
人间俯仰成今古,吴公台下雷塘路。
当时亦笑张丽华,不知门外韩擒虎。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烟雨晚晴天,零落花无语。难话此时心,梁燕双来去。
琴韵对薰风,有恨和情抚。肠断断弦频,泪滴黄金缕。
欲执河梁手,还升月旦堂。酒阑人散月侵廊。北客明朝归去、雁南翔。
窈窕高明玉,风流郑季庄。一时分散水云乡。惟有落花芳草、断人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