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苔深锁长门路。总为蛾眉误。自来积毁骨能销。何况真红一点臂砂娇。
妾身但使分明在。肯把朱颜悔。从今不复梦承恩。且自簪花坐赏镜中人。
浓绿的苔藓封锁着通往长门宫的道路,只因为有着美丽的容颜而受到人们的嫉妒。从来知道,毁谤太多能使人骨也销蚀,何况是我洁白的肌体上那一点鲜红的守宫砂呢!
我只要使自己清清白白地活着,怎会悔恨生就这美好的容颜?从此以后,承恩之事连梦也不复做了,还是自个儿簪花打扮,对着镜子好好地欣赏自己吧!
“碧苔深锁长门路”用的是陈皇后的典故。汉武帝的陈皇后失宠后罢居长门宫,“碧苔”是地上长的青苔,经常有人来往的路上是不会长许多青苔的,现在这个女子门前的路上长满了青苔,所谓“门前旧行迹”。王国维说“总为蛾眉误”。以眉的美丽来代指整个人的美丽。一个女子的被冷落,不是因为长复旦不美,而恰恰相反是因为长得太美,这看起来很反常,其实并不奇怪。因为人类有一个最恶劣的坏习惯就是嫉妒,人长得太美了,就会遭到嫉妒。然后就是谗毁和打击。美丽的女子是可以被美貌所误的,正像有才能男子也常常被才能所误一样。因此“总为蛾眉误”这五个字,实在包含有很沉重的历史内容在里边。
“自来积毁骨能销,何况真红一点臂砂娇”与《蝶恋花·莫斗婵娟弓样月》中的“臂上宫砂那不灭,古来积毁能销骨”意思是一样的,感情也同样激烈,但这里的两句却似乎能够给人以更丰富的感受。“真红”这个词,强调了一个“真”字;“臂砂娇”的“娇”强调了一个“美”字;而“积”和“销”又是一种强大的毁灭性力量。“何况”二字之中又隐含着多少人间的无奈。
“妾身但使分明在”使人联想到文天祥《满江红·燕子楼中》的“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昌分明月”。“分明”的意思昌不苟且,不暧昧,处身磊落,正大光明。只要活得光明磊落,就不必因别人的嫉妒毁谤而改变自己或为此闷闷不乐。一个人的价值有时候并不决定于别人对你的评价,尤其是那些专事嫉妒谗毁的人对你的评价。没有一个人承认你的美,难道你的美就不存在了。“从今不复梦承恩,且自簪花坐赏镜中人”。我再也不期待别人对我的欣赏,我自己梳妆打扮好了坐在镜子前欣赏我自己。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你,你自己也因此而从俗从众否定了自己,那岂不辜负了你天生美好的禀赋。一个人只有敢于在“举世皆醉”和“举世皆浊”的环境下坚持自己身上真正美好的品德,才是理性和自我的真正成熟。“且自簪花坐赏镜中人”这不是一般人所说的那种肤浅的自我欣赏,而是一种自爱与自信的静态。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清廷已经风雨飘摇,社会上变革之声一浪高过一浪,推翻清廷的革命声势大涨。虽然王国维没有得到清廷的重用,但是他如词中女子自顾自赏,同时也借这首词表达了他忠于清廷,对革命的抵触情绪。
白玉枝头,忽看蓓蕾,金粟珠垂。半颗安榴,一枝秾杏,五色蔷薇。何须羯鼓声催。银釭里、春工四时。却笑灯蛾,学他蝴蝶,照影频飞。
孟德者,神勇之退卒也。少而好山林,既为兵,不获如志。嘉祐中戍秦中,秦中多名山,德出其妻,以其子与人,而逃至华山下,以其衣易一刀十饼,携以入山,自念:“吾禁军也,今至此,擒亦死,无食亦死,遇虎狼毒蛇亦死,此三死者吾不复恤矣。”惟山之深者往焉,食其饼既尽,取草根木实食之。一日十病十愈,吐利胀懑无所不至。既数月,安之如食五谷,以此入山二年而不饥。然遇猛兽者数矣,亦辄不死。德之言曰:“凡猛兽类能识人气,未至百步辄伏而号,其声震山谷。德以不顾死,未尝为动。须臾,奋跃如将搏焉,不至十数步则止而坐,逡巡弭耳而去。试之前后如一。”
后至商州,不知其商州也,为候者所执。德自分死矣。知商州宋孝孙谓之曰:“吾视汝非恶人也,类有道者。”德具道本末,乃使为自告者置之秦州。张公安道适知秦州,德称病得除兵籍为民,至今往来诸山中,亦无他异能。
夫孟德可谓有道者也。世之君子皆有所顾,故有所慕,有所畏。慕与畏交于胸中未必用也,而其色见于面颜,人望而知之。故弱者见侮,强者见笑,未有特立于世者也。今孟德其中无所顾,其浩然之气发越于外,不自见而物见之矣。推此道也,虽列于天地可也,曾何猛兽之足道哉?
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
尘心洗尽兴难尽,一树蝉声片影斜。
离恨远萦杨柳,梦魂长绕梨花。青衫记得章台月,归路玉鞭斜。
翠镜啼痕印袖,红墙醉墨笼纱。相逢不尽平生事,春思入琵琶。
槐绿低窗暗,榴红照眼明。玉人邀我少留行。无奈一帆烟雨画船轻。
柳叶随歌皱,梨花与泪倾。别时不似见时情。今夜月明江上酒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