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年就试期,五湖烟月奈相违。
何如买取胡孙弄,一笑君王便著绯。
十二三年我困于考场历尽艰辛,多少良辰美景也只能不去问闻。
还不如去购买一只小猴子耍弄,逗得君王开心一笑就绯袍加身。
罗隐这首诗,用作者自己和孙供奉的不同遭遇作鲜明对比,以自我讽嘲的方式发感慨,泄愤懑,揭露抨击皇帝的昏庸荒诞。
诗的前二句概括诗人仕途不遇的辛酸经历,嘲笑自己执迷不悟。“十二三年就试期”,说他十多年来一直应进士举,辛辛苦苦远离家乡,进京赶考,但一次也没有考中,一个官职也没有得到。“五湖烟月奈相违”是说为了赶考,只得离开美丽的家乡。科举入仕一直是诗人奋斗的目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乡和亲人,前后屏居京城十四年以上,竟日苦读,奔走科场,几乎与一切人间美景隔绝。反过来说,倘使不赶考,他就可在家乡过安逸日子。所以这里有感慨、怨恨和悔悟。诗的后二句便对唐昭宗赏赐孙供奉官位事发感慨,自嘲不如一个耍猴的,讥刺皇帝只要取乐的弄人,抛弃才人志士。“何如买取胡孙弄”,诗人自嘲不如耍猴人,看似羡慕,实则是对君主的辛辣讽刺,其中蕴含着诗人巨大的悲愤。“一笑君王便著绯”,既痛刺唐昭宗的症结,也刺痛自己的心事:昏君不可救药,国亡无可挽回,其中蕴含着诗人对李唐江山每况愈下的隐忧。
这是一首嘻笑怒骂的讽刺诗。诗人敢于将讽刺的矛头对准高高在上的皇帝,其胆识也是难得和值得褒奖的。诗人故意把辛酸当笑料,将荒诞作正经,以放肆嘻笑进行辛辣嘲骂。他虽然写的是自己的失意遭遇,但具有一定典型意义;虽然取笑一件荒唐事,但主题思想是严肃的,诗人心情是郁愤的。
据宋曾慥《类说》所引《幕府燕闲录》,黄巢起义爆发,唐昭宗逃难,随驾的伎艺人只有一个耍猴的。这猴子驯养得很好,居然能跟皇帝随朝站班。唐昭宗很高兴,便赏赐耍猴的五品官职,身穿红袍,就是“赐朱绂”,并给予称号叫“孙供奉”。“孙”不是这个人的姓,而是“猢狲”的“狲”字谐音,意谓以驯猴供奉御用的官。罗隐这首诗,就是有感此事而作,故题曰《感弄猴人赐朱绂》。
唐昭宗赏赐孙供奉官职这件事本身就很荒唐无聊,说明这个大唐帝国的末代皇帝昏庸已极,亡国之祸临头,不急于求人才,谋国事,仍在赏猴戏,图享乐。对罗隐来说,这件事却是一种辛辣的讽刺。他寒窗十年,读书赴考,十试不中,依旧布衣。与孙供奉的宠遇相比,他不免刺痛于心,于是写了这首诗。
吾儿知悉:汝出门去国,已半月余矣。为父未尝一日忘汝。父母爱子,无微不至,其言恨不一日离汝,然必令汝出门者,盖欲汝用功上进,为后日国家干城之器,有用之才耳。
方今国事扰攘,外寇纷来,边境屡失,腹地亦危。振兴之道,第一即在治国。治国之道不一,而练兵实为首端。汝自幼即好弄,在书房中,一遇先生外出,即跳掷嬉笑,无所不为,今幸科举早废,否则汝亦终以一秀才老其身,决不能折桂探杏,为金马玉堂中人物也。故学校肇开,即送汝入校。当时诸前辈犹多不以然,然余固深知汝之性情,知决非科甲中人,故排万难送汝入校,果也除体操外,绝无寸进。
余少年登科,自负清流,而汝若此,真令余愤愧欲死。然世事多艰,飞武亦佳,因送汝东渡,入日本士官学校肄业,不与汝之性情相违。汝今既入此,应努力上进,尽得其奥。勿惮劳,勿恃贵,勇猛刚毅,务必养成一军人资格。汝之前途,正亦未有限量,国家正在用武之秋,汝纵患不能自立,勿患人之不己知。志之志之,勿忘勿忘。
抑余又有诫汝者,汝随余在两湖,固总督大人之贵介子也,无人不恭待汝。今则去国万里矣,汝平日所挟以傲人者,将不复可挟,万一不幸肇祸,反足贻堂上以忧。汝此后当自视为贫民,为贱卒,苦身戮力,以从事于所学。不特得学问上之益,且可藉是磨练身心,即后日得余之庇,毕业而后,得一官一职,亦可深知在下者之苦,而不致自智自雄。余五旬外之人也,服官一品,名满天下,然犹兢兢也,常自恐惧,不敢放恣。
汝随余久,当必亲炙之,勿自以为贵介子弟,而漫不经心,此则非余所望于尔也,汝其慎之。寒暖更宜自己留意,尤戒有狭邪赌博等行为,即幸不被人知悉,亦耗费精神,抛荒学业。万一被人发觉,甚或为日本官吏拘捕,则余之面目,将何所在?汝固不足惜,而余则何如?更宜力除,至嘱!
余身体甚佳,家中大小,亦均平安,不必系念。汝尽心求学,勿妄外骛。汝苟竿头日上,余亦心广体胖矣。父涛示。五月十九日。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其阴,济水东流。阳谷皆入汶,阴谷皆入济。当其南北分者,古长城也。最高日观峰,在长城南十五里。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与知府朱孝纯子颍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为磴,其级七千有余。
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绕泰安城下,郦道元所谓环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岭,复循西谷,遂至其巅。古时登山,循东谷入,道有天门。东谷者,古谓之天门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经中岭及山巅,崖限当道者,世皆谓之天门云。道中迷雾冰滑,磴几不可登。及既上,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徕如画,而半山居雾若带然。
戊申晦,五鼓,与子颍坐日观亭,待日出。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稍见云中白若摴蒱数十立者,山也。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或曰,此东海也。回视日观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绛皓驳色,而皆若偻。
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
山多石,少土;石苍黑色,多平方,少圜。少杂树,多松,生石罅,皆平顶。冰雪,无瀑水,无鸟兽音迹。至日观数里内无树,而雪与人膝齐。
桐城姚鼐记。
衰柳白门湾,潮打城还。小长干接大长干。歌板酒旗零落尽,剩有渔竿。
秋草六朝寒,花雨空坛。更无人处一凭栏。燕子斜阳来又去,如此江山。
湘水经东安县东,有沉香塘,石壁隙插一株,云是沉水香,澄潭清冷,绿萝倒影。
湘水自分漓水下。曲曲潺湲,千里飞哀泻。冰玉半湾尘不惹,停凝欲挽东流驾。
百尺危崖谁羽化。一捻残香,拈插莓苔隙。忆自寻香人去也,寒原夕阳烧悲灺。
太和二年大旱,三麦不收,百姓分于饥饿。
天覆何弥广!苞育此群生。
弃之必憔悴,惠之则滋荣。
庆云从北来,郁述西南征。
时雨终夜降,长雷周我庭。
嘉种盈膏壤,登秋毕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