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枝枝不教花瘦。甚无情、便下得雨僝风僽。向园林、铺作地衣红绉。
而今春似轻薄荡子难久。记前时送春归后。把春波、都酿作一江醇酎。约清愁、杨柳岸边相候。
昨天的春光还是那样明媚烂漫,如同十三岁的女孩儿绣花赏玩,绣出的一枝枝花朵都那样丰满娇艳。转眼间便无情无义,忍心让狂风骤雨将花儿折磨摧残,落花满园,像铺上了盖着皱纹红色的花毯。
如今的春光却似轻薄的荡子,无情地离我而去不肯稍稍迟缓。记得去年此时也曾送春归去,把一江春水都酿作醇酒也难解愁烦。料想今年送别春光,清愁便会如约而至,一定在杨柳岸边等着我一起回返。
古典诗词中,以“落花”为题的词,并不少见,但许多是无病呻吟的平庸之作,佳作并不太多。辛弃疾这首《粉蝶儿》,不论是意境或语言风格,都能打破陈套旧框,在落花词里,可以算是一阕别开生面的绝妙好词。
上片起句,用十三女儿学绣喻春光丰满,用轻薄浪子难久比喻风雨对春花的摧残,护花爱美之意的深处,是对美好生命的热爱和呵护之心。落花将春水酿成醇醪,与人之清愁约会,想象奇妙,余味无穷。为了加大“赋落花”的情感重量,词章从“繁花”切人:“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枝枝不教花瘦。”如果依现代女性年龄标准看,十三岁不过是刚刚踏进中学校门的稚气十足的少女,谈什么拈针学绣。也许是中国古代女性早熟,十三岁被视为“豆蔻年华”的妙龄期。如唐代词人杜牧就这样描写他喜爱的歌女:“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赠别二首》其一)词人把“昨日春”比成“十三岁女儿学绣”真算是善于创新的神来之笔:如果把“昨日春”比做一位姿容娇美而又技艺精湛的成熟的绣花女,凭着丰富的刺绣经验,当然要讲究个疏密相间,浓淡相宜的美学原则,决不可能把每一朵花都绣得同样鲜艳肥大;只有十三岁少女如春蕾初绽,涉世未深,心地不杂一丝尘滓,有少女的聪慧和青春的热情又不工于心计,学起刺绣来,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一枝一叶自然会绣得丰盈而厚实,真个是“一枝枝不教花瘦”,体现了春阳普照,春雨均沾的春的特点。这正好显示了姹紫嫣红、繁花似锦的浓郁而热烈的春光。词人写春闹花繁的可喜,正是为了反衬春去花残的可惜:“甚无情便下得雨儇风倦,向园林铺作地衣红绉。”大自然真个是太无情了,竟忍心让风雨一个劲儿摧残折磨着春花,使零落残红严严实实地覆盖着园林地面,简直像铺上一层地毯一样。春花随风飘落,地面或厚或薄,那厚处犹如红色地毯上叠起的皱纹。这落红狼藉的景象描画,昭示了词人对花落春残的惋惜情怀。
下片,词人从对“昨日春”的深情关注中转到对“而今春”的艺术观照:“而今春似轻薄荡子难久。”词人对春的情感太深太重了,他简直把春当成理想中的情人。春,本是岁序中一个季节,词人不但使她有明确的性别、具体的年龄,还有鲜明的个性。当写到东风君临大地、万物开始苏醒的“昨春日”,词人把她比成十三岁的妙龄女郎在心爱的绣物上绣进少女的柔情,绣进青春的智慧,一心绣出人间最美丽的锦绣;当写到春尽花残的“而今春”,词人又把他比成用情不专、朝秦暮楚的浪荡子。这不但充分体现出词人爱春惜春真挚情怀,也收到了诗歌口语化的美学效应。人生代代无穷已,风雨年年送春归。词人回忆起前一年送春归去:“记前时送春归后,把春波都酿作一江醇酎。”“春来江水绿如蓝”,自居易不过写出了春水的颜色,就惹得人们赞叹不已,被誉为咏春的名句;辛弃疾呢,却进了一层,道出了春水的质地:浓浓的、酽酽的,春水春波像酿成为一江醇醪佳酿。春真的要走了,愁,是词人内在的情感,一下子变成“约”的对象,从外部应邀而至。显然,愁,被词人别具机杼地人化了,仿佛变成了与词人休戚与共的好友,被邀请在杨柳岸边等候着为春举行告别宴会,以壮春的行色哩。向春告别,要在“杨柳岸边”是因为古代有折柳送别的习俗,在这里,春也被人化了,也成了词人难分难舍的挚友了。人与自然如此融洽契合,真亏词人妙笔驱遣。
这是首白话词。用白话写词,看来容易,倒也很难。如果语言过于率直平凡,就缺乏脸人的力量;而自然的语言要配合音律谨严的词调,也是要煞费苦心的。这首《粉蝶儿》寓秾丽于自然,散句(上下片的前二句)与整齐句(上下片的后二句)组成“如笛声宛转”的音节,所以不是一般的白话诗,而是白话词,通首写自然景物,用拟人化的表现手法,十分新鲜。遣词措语,更能不落庸俗。与清诗人袁枚所写“春风如贵客,一到便繁华”相较,高下立显。词笔于柔韧中见清劲,不是艺术修养达到升华火候,是不能办到的。此词自辟意境、写法新奇,通篇用比拟手法,一气贯注,寓意深沉,风格绮丽宛转,色彩浓丽缤纷,是词人婉约词的代表作之一。
此词约写于宋宁宗庆元六年(1200年),此时闲居瓢泉的词人与寓居上饶的友人赵不迂常相唱和,作品的多达二十余首,这首词即是其中之一。
楚多鹑,善格,如胶,弗之解。大夫黎嗜之,偶使韩,遂挟以行。左右言于韩君,君说之。令国中罗鹑与格,皆不胜。君以韩无鹑,愧之。
无钩大夫曰:“夫鹑,海内所有也,而韩独无乎?然而能格与否,在所择焉尔。今衣褐而斑文,鹑也;翁鳞而尾隹,鹑也;刀啄而剑距,鹑也。鹑则鹑矣,求能格者几何?虽然,此不足道也。国中圆冠方履,尧行舜趋者,皆士也,能与君排难解纷者,复几何?能否在君,不在物也。”君说。择善鹑与黎格,卒大胜。韩因此而得择士之法。
君子曰:“古语有云:‘羊质而虎皮,见草悦,见豺战。’士鲜不类之。然岂无真虎哉?亦患人君不能用耳。”亦各有所能。至于用人,乃违其才,何也?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
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闷来无那,暗数尽、残更不寐。念楚馆香车,吴溪兰棹,多少愁云恨水。阵阵回风吹雪霰,更旅雁、一声沙际。想静拥孤衾,频挑寒灺,数行珠泪。
凝睇。傍人笑我,终朝如醉。便锦织回鸾,素传双鲤,难写衷肠密意。绿鬓点霜,玉肌消雪,两处十分憔悴。争忍见、旧时娟娟素月,照人千里。
萋萋结绿枝,晔晔垂朱英。
常恐零露降,不得全其生。
叹息聊自思,此生岂我情。
昔我未生时,谁者令我萌。
弃置勿重陈,委化何足惊。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