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太康 ,观星者曰:“夕有异气,见于斗牛之躔。”时方伐吴,或曰:“吴未可平,彼方得天。”独张华之博识,排是说之不然。迨孙皓之衔璧,气益著而不骞。于是雷焕附华之说曰:“是宝剑之精,维太阿与龙泉。”卒之劚获于丰城之狱,变化于延平之川。世皆以为是矣。
千载之后,有陆子者,喟其永叹:夫占天知人,本以考验治忽,卜运祚之促延。彼区区之二剑,曾何与于上玄?若吴亡而气犹见,其应晋之南迁。有识已悲宗庙之丘墟,与河洛之腥膻矣。华不此之是惧,方饰智而怙权。呜呼!负重名,位大吏,俯仰群枉之间。祸败不可旋踵,而顾自谓优游以穷年。夫九鼎不能保东周之存,则二剑岂能救西晋之颠乎?使华开大公,进众贤。徙南风于长门,投贾谧于羽渊。则身名可以俱泰,家国可以两全 。彼三尺者,尚何足捐乎?
焕辈非所责,予将酹扈酒,赋此以吊吾茂先也。
在西晋太康时期,有位观察天象的人说:“晚上经常看到奇异的天文现象在斗宿(南斗)和牛宿运行的度次出现。”当时西晋正准备征伐东吴,有的大臣说:“东吴还不能灭,从天象上看吴正得天助。”唯独张华见多识广,驳斥这种说法的不对。等到东吴被灭,吴末帝孙皓投降,怪异的天象不仅一点没减少反而更加显著。于是雷焕附和张华这种说法,说:“这是宝剑的精气,只有太阿与龙泉。”终于在丰城狱基下挖掘出这两柄宝剑,后来在延平津宝剑化龙入川。世人都认为这种说法对。
千年之后,我陆游因此而慨叹:观察天象占卜人世吉凶,本来应从考察政治的安定与荒乱来占卜国运的长短。那区区的二剑与天象何关?如果说东吴灭亡而奇异的天象还出现,难道不从晋之南迁得到应验?有远见之人已悲晋王室宗庙化为荒丘废墟,以及异族入主中原。张华不担心忧虑这种危险,仍在玩巧设诈而弄权。唉!身负朝廷重臣之名,居高官之位,却与一群奸佞邪恶之人周旋。灾难和失败很快就要到来,反以为悠闲自得而安度晚年。九鼎尚且不能保住东周的存在,那么二剑岂能挽救西晋的危难?假使张华能开创特别公正的政治气氛,推荐众贤,把贾南风贬谪迁入冷宫,把贾谧投入羽渊,那么身名都可以安泰,家国均可以得到保全,还有什么值得为宝剑把生命弃捐?
雷焕之流的方士不值得去责备,我将以扈酒祭奠,并写这篇赋凭吊我尊敬的张华。
此赋第一段提出关于丰城剑气的由来。开篇即通过对比,赞扬张华之博识卓见。对斗牛之间之异气看法不同,有人认为异气是吴正强盛,正得天助。古人颇遘信谶纬之说,这种看法关涉到晋是否伐吴的国家大计,所以“独张华之博识,排是说之不然”,这关系很重大。“独”字充满赞美之意。
第二段提出作者对丰城剑气的看法。“世皆以为是矣”,可见世俗成见之深,而只有“陆子者喟其永叹”。作者无限感慨系于笔端,力驳妄说之谬,独抒己见之精深,观察天象以占卜人世之吉凶,应从国家大事着眼,即从政治得失,国运的长短,而不应在区区小物上用心计。“彼区区之二剑,曾何与于上玄”的确是极为精辟之见。然后又将张华与有识者对比,有识者已认识到外族入侵,国事危险的严峻形势,而张华位居三公之大吏,却和贾后和八王之流一群奸佞小人搅在一起,对国家祸败即将来临毫无戒惧,却“饰智怙权”,苟且度日。对张华后期的作为的批评,可谓严厉。接着又以九鼎(贵重之物)与二剑(微物)对比,“九鼎”被认为夏、商、周的传田之宅,尚不能保东周之永存,……则二剑岂能救西晋之颠乎?可谓精警之语,寓借东周之灭亡影射北宋之亡。接着作者态度鲜明地提出自己的政治见解:“使华开大公,……则身名可以俱泰,家国可以两全,彼三尺者尚何足捐乎?”实际上作者主张实行开明政治,严惩奸佞,这不能不使人联想到南宋王朝的君昏臣佞,政治腐败。实行开明政治的后果可以“身名俱泰”、“家国两全”,既有对张华之同情和惋惜,也可以看作对南宋朝廷忠臣的激励,对奸臣的警戒。
结尾表现作者对张华的哀悼和同情。张华在西晋是位曾很有作为的大臣和有名的文学家,作者对其同情和衰悼是极为自然的,但不能因此认为作者的意图是对丰城剑气妄说的指谬,也不只是为“春秋”责备贤者,其主要是借古讽今,希望在朝权驻也吸取西晋灭亡的历史教训以励精图治,同时也表明自己关切时事,但情词又浑然一体,不露形迹,深得含蓄蕴藉之情致。
全赋文笔简洁,不铺陈事物,不故意卖弄才华,没有为文造情的生涩和堆垛,有破有立,抑扬吞吐,跌宕变化,辞气峻爽,立论鲜明,见解深刻,指切时事,高瞻远瞩。批驳旧说,理正辞严,阐述己见,严峻警拔,充分表现了政治见解独到,爱国为民的高尚情怀。
西晋太康时期,张华任中书令、散骑常侍,曾力排众议,劝谏晋武帝定灭吴之计。对晋灭吴,统一大业是有贡献的。灭吴的成功,证明张华见解之高明,由此产生出“丰城剑气之说”。
此赋大约作于淳熙六年或七年(1179年或1180年),陆游在浙江衢州奉命调任江南西道常平茶盐公事,到抚州(今江西临川)任所,路过丰城县而作,通过驳斥前人的妄说(丰城剑气之说),阐发自己的议论,针对南宋王朝的腐败政治,借古讽今,希望人们吸取历史教训,励精图治。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一挂吴帆不计程,几回系缆几回行。
天寒有日云犹冻,江阔无风浪自生。
数点家山常在眼,一声寒雁正关情。
长年忽得南来鲤,恐有音书作急烹。
昔董仲舒作《士不遇赋》,司马子长又为之。余尝于三余之日,讲习之暇,读其文,慨然惆怅。夫履信思顺,生人之善行,抱朴守静,君子之笃素。自真风告逝,大伪斯兴,闾阎懈廉退之节,市朝驱易进之心。怀正志道之士,或潜玉于当年;洁己清操之人,或没世以徒勤。故夷皓有“安归”之叹,三闾发“已矣”之哀。悲夫!寓形百年,而瞬息己尽,立行之难,而一城莫赏。此古人所以染翰慷慨,屡伸而不能己者也。夫导达意气,其惟文乎?抚卷踌躇,遂感而赋之。
咨大块之受气,何斯人之独灵!禀神志以藏照,秉三五而垂名。或击壤以自欢,或大济于苍生;靡潜跃之非分,常傲然以称情。世流浪而遂徂,物群分以相形。密网裁而鱼骇,宏罗制而鸟惊。彼达人之善觉,乃逃禄而归耕。山嶷嶷而怀影,川汪汪而藏声。望轩唐而永叹,甘贫贱以辞荣。淳源汩以长分,美恶分其异途。原百行之攸贵,莫为善之可娱。奉上天之成命,师圣人之遗书。发忠孝于君亲,生信义于乡闾。推诚心而获显,不矫然而祈誉。嗟乎!雷同毁异,物恶其上;妙算者谓迷,直道者云妄。坦至公而无猜,卒蒙耻以受谤。虽怀琼而握兰,徒芳洁而谁亮!哀哉!士之不遇,已不在炎帝帝魁之世。独祗修以自勤,岂三省之或废;庶进德以及时,时既至而不惠。无爰生之晤言,念张季之终蔽;愍冯叟于郎署,赖魏守以纳计。虽仅然于必知,亦苦心而旷岁。审夫市之无虎,眩三夫之献说。悼贾傅之秀朗,纤远辔于促界。悲董相之渊致,屡乘危而幸济。感哲人之无偶,泪淋浪以洒袂。承前王之清诲,曰天道之无亲;澄得一以作鉴,恒辅善而佑仁。夷投老以长饥,回早夭而又贫;伤请车以备椁,悲茹薇而殒身;虽好学与行义,何死生之苦辛!疑报德之若兹,惧斯言之虚陈。何旷世之无才,罕无路之不涩。伊古人之慷慨,病奇名之不立。广结发以从政,不愧赏于万邑;屈雄志于戚竖,竟尺土之莫及;留诚信于身后,动众人之悲泣。商尽规以拯弊,言始顺而患入。奚良辰之易倾,胡害胜其乃急!苍昊遐缅,人事无已;有感有昧,畴测其理!宁固穷以济意,不委曲而累己。既轩冕之非荣,岂缊袍之为耻?诚谬会以取拙,且欣然而归止。拥孤襟以毕岁,谢良价于朝市
归心正似三春草。试著莱衣小。橘怀几日向翁开。怀祖已瞋文度、不归来。
禅心已断人间爱。只有平交在。笑论瓜葛一枰同。看取灵光新赋、有家风。
汉宫曾动伯鸾歌,事去英雄可奈何?
但见觚稜上金爵,岂知荆棘卧铜驼!
神仙不到秋风客,富贵空悲春梦婆。
行过芦沟重回首,凤城平日五云多。
历历兴亡败局棋,登临疑梦复疑非。
断霞落日天无尽,老树遗台秋更悲。
沧海忽惊龙穴露,广寒犹想凤笙归。
从教尽刬琼华了,留在西山尽泪垂。
寿宁宫有琼华岛,绝顶广寒殿,近为黄冠者所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