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卿讳延年,姓石氏,其上世为幽州人。幽州入于契丹,其祖自成始以其族闲走南归。天子嘉其来,将禄之,不可,乃家于宋州之宋城。父讳补之,官至太常博士。
幽燕俗劲武,而曼卿少亦以气自豪。读书不治章句,独慕古人奇节伟行非常之功,视世俗屑屑无足动其意者。自顾不合于时,乃一混以酒然好剧饮大醉,颓然自放。由是益与时不合。而人之从其游者,皆知爱曼卿落落可奇,而不知其才之有以用也。年四十八,康定二年二月四日以太子中允秘阁校理卒于京师。
曼卿少举进士,不中,真宗推恩,三举进士皆补奉职。曼卿初不肯就,张文节公素奇之,谓曰:“母老乃择禄耶?”曼卿矍然起就之,迁殿直。久之,改太常寺太祝,知济州金乡县。叹曰:“此亦可以为政也。”县有治声,通判乾宁军。丁母永安县君李氏忧,服除,通判永静军。皆有能名。充馆阁校勘,累迁大理寺丞,通判海州。还为校理。
庄献明肃太后临朝,曼卿上书,请还政天子。其后太后崩,范讽以言见幸,引尝言太后事者,遽得显官,欲引曼卿,曼卿固止之,乃已。
自契丹通中国,德明尽有河南而臣属,遂务休兵养息,天下晏然内外驰武三十余年。曼卿上书言十事,不报,已而元昊反,西方用兵始思其言,召见。稍用其说,籍河北、河东、陕西之民,得乡兵数十万曼卿奉使籍兵河东,还称旨,赐绯衣银鱼。天子方思尽其才,而且病矣既而闻边将有欲以乡兵扦贼者,笑曰:“此得吾粗也。夫不教之兵,勇怯相杂,若怯者见敌而动,则勇者亦牵而溃矣。今或不暇教,不若募其教行者,则人人皆胜兵也。”
其视世事,蔑若不足为。及听其施设之方,虽精思深虑,不能过也状貌伟然,喜酒自豪,若不可绳以法度。退而质其平生趣舍大节,无一悖于理者。遇人无贤愚,皆尽忻,及闲而可否天下是非善恶,当其意者无几人。其为文章,劲健称其意气。
有子济、滋。天子闻其丧,官其一子,使禄其家。既卒之三十七日葬于太清之先茔,其友欧阳修表于其墓曰:
呜呼曼卿!宁自混以为高,不少屈以合世,可谓自重之士矣。士之所负者愈大,则其自顾也愈重,自顾愈重,则其合愈难。然欲与共大事,立奇功,非得难合自重之士,不可为也。古之魁雄之人,未始不负高世之志,故宁或毁身污迹,卒困于无闻。或老且死,而幸一遇,犹克少施于世。若曼卿者,非徒与世难合,而不克所施,亦其不幸不得至乎中寿,其命也夫!其可哀也夫!
曼卿名延年,姓石,他的祖先是幽州人。幽州被北方的契丹占领后,他的祖先自成才率领他的一族人向南逃逸,投归北宋。北宋皇帝为嘉奖他们来投奔,准备让他们享受国家的俸禄,没有实行,于是在宋州的宋城定居下来。曼卿的父亲,名叫补之,官至太常博士。
幽燕一带一般人都强健勇武,石曼卿年少时也豪气逼人。读书不研究章节句读,只仰慕古代那些有奇伟的节操品行并建立过非同寻常功劳的人,看轻世俗的小功名,心中不为所动。自认为跟时代不相合,于是整日借酒混世。且喜欢痛饮大醉,颓废地放纵自己。从此更加与时代不相合。那些跟他交游的人,都只懂得爱慕曼卿卓异超群的气度,却不懂得他的才华可以为世所用。康定二年二月四日,在京城逝去,时年四十八岁,担任太子中允秘阁校理。
石曼卿年少时便被举荐为进士,但没被选中,真宗皇帝广施恩惠,凡多次被举荐的人都给予奉职。曼卿开始不肯就职,张文节一向以他为奇才,对他说:“你母亲去世了,你才选择官禄吗?”曼卿惊视了一下,同意就职了,后调任殿直。不久,改任太常寺太祝,管理济州金乡县。曼卿曾感叹说:“这也可以施展治理国家的才华啊!”治县得到好评,任乾宁军通判。母亲李氏逝世,服丧完后,任永静军通判,都得到好评。充任馆阁校勘,调任大理寺丞,海州通判。后任校理。
庄献明肃太后上朝处理国政,曼卿上书,请求太后还政给天子。后来太后去世,范讽因进言被皇上宠爱,推荐那些曾经为太后还政天子一事进过言的人,那些人很快得了高官,范讽要推荐曼卿,曼卿坚决推辞不就,范讽才作罢。
自从契丹与中原结好,黄河以南都臣服开始,北宋就推行(致力)休兵养息政策,天下安宁,从中央到地方放松军事三十多年。曼卿上书谈了留心边事,平时练兵,防患未然等十件事,没有引起重视。不久元昊背叛,北宋向西边用兵,皇上才想起曼卿的谏书,召见了曼卿。逐渐采用了他的主张,在河北、河东、陕西百姓中征兵,得到乡兵几十万。石曼卿也奉命在河东征兵,做得非常好,合乎皇帝的心意,回到朝廷,皇帝赐给他绯衣银鱼。皇上正想充分发挥他的才智,重用他,他却身体不好。不久听说有一位边将想率领乡兵与贼决斗,曼卿笑着说:“这只领悟了我的表面意思。没有经过调教的士兵,勇敢的胆小的杂在一起,假如胆小的见到敌人就动摇溃逃,那么勇敢的人也会跟着溃逃。现在或许没有空闲来调教,不如招募那些经过调教有品行的人,这样招来的人个个都是强兵。”
他看待世事,轻得像不值得做似的。到听了他设计的方案,即使是深思熟虑,也不能超过他。他仪表英俊,喜欢饮酒,性恪豪爽,表面看去好像不可用法度来约束他,退一步想想,他一生做事却追求大节,从不违背事理。不管是贤者不贤者,都十分喜欢结交。等到闲暇议论天下是非善恶,却没有几个人能符合他的心意。他写文章遒劲刚健,正像他的为人。

宾王启:侧闻戢翮触笼,负垂天而影;伏枥羁蹄,望绝尘而足。故以游莲遇絏,悟宋王于婴罗;在藻迷波,顾蒙庄于煦辙。是以临淄遣妇,寄束縕于齐邻;邯郸下客,效处囊于赵相。
伏惟明府公缔址琼峰,灵岳蔽丹霄之景;图基珠浦,神流沃清汉之波。玉札飞文,综宏词于楚傅;金籯缉艺,味雅道于扶阳。孕兰畹而生姿,沣灞锺高门之庆;产铜溪而写锷,荆蓝资象德之祯。幼辨羝羊,演飞龙之秘策;夙谈孔雀,对家禽之丽词。赤野浮炫价之光,珠胎莹色;丹穴陪来仪之迅,凤彩含姿。灵襟转璧,绚逸照于兰池;神府惊苹,韵清音于桂浦。谈丛散馥,韫馀气于九兰;笔海飞涛,骇洪波于八水。绾铜麟甸,制锦凫郊;化洽下车,恩孚揽辔。德声含咏,仁风飘十地之雄;道化编谣,惠露洒三天之渥。狎中牟之驯稚,岂惧骁媒?惊重泉之瑞鸾,非关照舞。虽则尘飞范甑,垂银有结绶之华;而乃调理宓弦,烹鸡屈函牛之量。加以招携白屋,劝诱青衿,遂使漱流逸客,望骥足以云蒸;栖泌遗才,款龙门而雾会。
某纬萧末品,拾艾幽人。寓迹雩坛,挹危直之秘说;托根磬诸,戢战胜之良图。幸以奉训趋庭,束情田于理窟;从师负笈,私默识于书林。至于九流百氏,颇探其异端;万卷五车,亦研其奥旨。将欲优游三乐,负杖以终年;栖迟一邱,鸣弦而卒岁。谅以糟糠不赡,甘旨之养屡空;箪食无资,朝夕之欢宁展?是以祈安阳之捧檄,似毛义之清尘,思鲁国之执鞭,蹈孔圣之馀志。属以蛩秋应节,雁序戒时,飙金将露玉共清,柳黛与荷缃渐歇。实含毫振藻之际,离经析理之期,不揆雕朽之材,窃冀迁乔之路。辄期泛爱,轻用自媒。傥荆璞无见致疑,夜光不逢桉剑,则沉骸九死,终望衔珠;殒首三泉,徒希结草。载尘清瞩,影外惭,冒渎威严,循心内骇。谨启。
身高殊不觉,四顾乃无峰。
但有浮云度,时时一荡胸。
地沉星尽没,天跃日初熔。
半勺洞庭水,秋寒欲起龙。
水乡天气,洒蒹葭、露结寒生早。客馆更堪秋杪。空阶下、木叶飘零,飒飒声乾,狂风乱扫。当无绪、人静酒初醒,天外征鸿,知送谁家归信,穿云悲叫。
蛩响幽窗,鼠窥寒砚,一点银釭闲照。梦枕频惊,愁衾半拥,万里归心悄悄。往事追思多少。赢得空使方寸挠。断不成眠,此夜厌厌,就中难晓。
学画鸦儿正妙年,阳城下蔡困嫣然。凭君莫唱短因缘。
雾帐吹笙香嫋嫋,霜庭按舞月娟娟。曲终红袖落双缠。
青青杨柳陌,陌上别离人。
爱子游燕赵,高堂有老亲。
不行无可养,行去百忧新。
切切委兄弟,依依向四邻。
都门帐饮毕,从此谢亲宾。
挥涕逐前侣,含凄动征轮。
车徒望不见,时见起行尘。
吾亦辞家久,看之泪满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