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前欲劝春光住,春在城南芳草路。未随流落水边花,且作飘零泥上絮。
镜中已觉星星误,人不负春春自负。梦回人远许多愁,只在梨花风雨处。
在凄凄风前,我多想劝住美好的春光停下匆匆的脚步,可惜她仍走在了城南萋萋的芳草路上,愈走愈远。此刻我多想化作片片落花随流水而去,无奈只能像水边花那样徘徊不前;我又想化作丝丝柳絮随春风飘飞而去,无奈只能像沾泥絮那样沉寂不动。
轻轻拂去镜尘,我惊恐地发觉双鬓已被星星涂染斑白。世人都不想辜负美好春光,可如今春光却被我枉自辜负了。梦中我似乎回到了抗金前线,醒来倍添缕缕新愁。此时窗外的梨花正笼罩在一片风雨之中。
词上片笔入清婉,开首即以“风前欲劝春光住”极言伤春之意,为全词奠定了感伤愁郁的情感基调。在此,“劝” 字用得极妙,不仅写出了留春之思,亦暗抒了几分“强留不得”的无奈之情。伤春留春,便能留住吗?词人未曾言明,却以一句“春在城南芳草路”遥应“劝”字,以“萋萋芳草”暗点时值幕春,含蓄地表达了“留不住”之意。及后,诗人笔锋一转,角度跌宕,以春的口吻写了“春将去,春难留”的无奈与不甘。“未随流落水边花,且作飘零泥上絮”,“水边花” “泥上絮”皆飘零之物:花随流水去,杳然更无踪;絮着泥上语,终亦碾作尘。然而即便注定了要流逝、要消失,词人笔下的“春”却仍愿意以絮着尘泥的方式暂且留驻,可见其心中留思之深、不甘之重,而纵然不甘,春去夏来的自然规律也无可改易,所以,“泥上絮”的挣扎到最后也不过是平添几丝愁绪罢了。在此,“未随” “且作” 两句相对偶,“水边花” “泥上絮” 既是春日之代言,亦象征着人之青春。春日难留,青春亦难留,此处,词人笔下便已有叹时光、伤年华之意。下片首次二句,紧承上片伤春伤年华之意,抒浓浓的惆怅之情。“镜中已觉星星误”,镜中人,白发已生,垂垂老矣,早非壮年。“人不负春春自负”,我不愿辜负了春天,春天却自己辜负了自己;我不愿辜负青春,但最终还是辜负了。句中,“春” 一语双关,既指春天,亦指青春。“不负”之语,不仅是在叹春光逝、年华老,亦隐有壮志难酬、理想幻灭的悲慨之意。愁绪几多,偎愁入梦,梦醒时,似愁绪已散,人亦疏洒,其实,其情其思,却愈加沉重伤痛。是以,“梦回人远许 多愁”,无语更凝噎之后,词人不曾以情束尾,而是以景结情,“只在 梨花风雨处”,在此,飘摇在风雨中的“梨花”不独是“许多愁”的归处,亦是词人飘摇处境的象征。愁凝梨花,风雨花曳,景凄美,情更凄迷,景中情语,语外情思,愁闷种种,自不言而喻。
宋宁宗庆元二年(1196年),辛弃疾由于上饶(今属江西)带湖寓所毁于火,遂徙居位于铅山(今属江西)东北境的期思渡别墅。那里有一汩清泉,其形如瓢,词人因名之为“瓢泉”。此词即作于词人迁居瓢泉新居当年的秋冬之际。
乾隆之末,桐城姚姬传先生鼐,善为古文辞。慕效其乡先辈方望溪侍郎之所为,而受法于刘君大櫆,及其世父编修君范。三子既通儒硕望,姚先生治其术益精。历城周永年书昌,为之语曰:“天下之文章,其在桐城乎!”由是学者多归向桐城,号“桐城派”。犹前世所称江西诗派者也。
姚先生晚而主钟山书院讲席。门下著籍老,上元有管同异之、梅曾亮伯言,桐城有方东村植之、姚莹石甫。四人者,称为高第弟子。各以所得,传授徒友,往往不绝。在桐城者,有戴钧衡存庄,事植之久,尤精力过绝人。自以为守其邑先正之法,襢之后进,义无所让世。其不列弟子籍,同时服膺,有新城鲁仕骥挈非、宜兴曼德旅仲论。挈非之甥为陈用光硕士。硕士既师其舅,又亲受业姚先生之门。乡人化之,多好文章。硕士之群从,有陈学受艺叔、陈博广敷,而南丰又有吴嘉宾于序,皆承索非之风,私淑于姚先生。由是江西建昌,有桐城之学。
仲伦与永福吕璜月沧交友,月沧之乡人有临桂朱椅伯韩、龙启瑞翰臣、马平王锡振定甫,皆步趋吴氏、吕氏,而益求广其术于梅伯言。由是桐城宗派,流衍于广西矣。
昔者,国藩尝怪姚先生典试湖南,而吾乡出其门者,未闻相从以学文为事。既而得巴陵吴敏树南屏,称述其术,笃好而不厌。而武陵杨彝珍性农、善化孙鼎臣芝房、湘阴郭嵩煮伯深、淑浦舒素伯鲁,亦以姚氏文家正轨,违此则又何求?最后得湘潭欧阳生。生,吾友欧阳兆熊小岑之子,而受法于巴陵吴君、湘阴郭君,亦师事新城二陈。其渐染者多,其志趋嗜好,举天下之美,无以易乎桐城姚氏者也。
当乾隆中叶,海内魁儒畸土,崇尚鸿博,繁称旁证,考核一字,累数千言不能休。别立帜志,名曰“汉学”。深摈有宋诸子义理之说,以为不足复存,其为文尤芜杂寡要。姚先生独排众议,以为义理、考据、词章,三者不可偏废。必义理为质,而后文有所附,考据有所归。一编之内,惟此尤兢兢。当时孤立无助,传之五六十年。近世学子,稍稍诵其文,承用其说。道之废兴,亦各有时,其命也欤哉!
自洪杨倡乱,东南荼毒。钟山石城,昔时姚先生撰杖都讲之所,今为犬羊窟宅,深固而不可拔。桐城沦为异域,既克而复失。戴钧衡全家殉难,身亦欧血死矣!余来建昌,问新城、南丰,兵燹之馀,百物荡尽,田荒不治,蓬蒿没人。一二文土转徙无所。两广西用兵几载,群盗犹汹汹,骤不可爬梳。龙君翰臣又物故。独吾乡少安,二三君子尚得优游文学,曲折以求合桐城之辙。而舒涛前卒,欧阳生亦以瘵死。老者牵于人事,或遭乱不得竟其学;少者或中道夭殂。四方多故,求如姚先生之聪明早达,太平寿考,从容以跻于古之作者,卒不可得。然则业之成否又得谓之非命也耶?
欧阳生名勋,字子和,殁于咸丰五年三月,年二十有几。其文若诗,清缜喜往复,亦时有乱离之概。庄周云:“逃空虚者,闻人足音跫然而喜。”而况昆弟亲戚之謦欬其例者乎?余不之不闻桐城诸老之謦欬也久矣!现生之为,则岂直足音而已!故为之序,以塞小岑之悲,亦以见文章与世变相因,俾后之人得以考览焉。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公莫舞歌者,咏项伯翼蔽刘沛公也。会中壮士,灼灼于人,故无复书;且南北乐府率有歌引。贺陋诸家,今重作公莫舞歌云。
方花古础排九楹,刺豹淋血盛银罂。
华筵鼓吹无桐竹,长刀直立割鸣筝。
横楣粗锦生红纬,日炙锦嫣王未醉。
腰下三看宝玦光,项庄掉鞘栏前起。
材官小尘公莫舞,座上真人赤龙子。
芒砀云端抱天回,咸阳王气清如水。
铁枢铁楗重束关,大旗五丈撞双环。
汉王今日须秦印,绝膑刳肠臣不论。
雨打江南树,一夜花开无数。绿叶渐成阴,下有游人归路。
与君相逢处,不道春将暮。把酒祝东风,且莫恁、匆匆去。
满洞苔钱。买断风烟。笑桃花流落晴川。石楼高处,夜夜啼猿。看二更云,三更月,四更天。
细草如毡。独枕空拳。与山麋野鹿同眠。残霞未散,淡雾沈绵。是晋时人,唐时洞,汉时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