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哭多新鬼,愁吟独老翁。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瓢弃樽无绿,炉存火似红。
数州消息断,愁坐正书空。
战争失败为许多新战死的人哭泣,我这孤独的老人愁苦地低吟。
傍晚时分散乱的乌云低垂,急雪在回旋的风中狂舞。
扔掉酒葫芦杯中没有滴酒,火炉空在却觉得炉火殷红。
好多州郡消息被隔断,哀愁地坐着用手在空中划着字。
这首诗的内容是写一个冬天的黄昏,风雪交加,诗人在困境中独坐;面对着当前叛军猖獗,官军屡败的国家形势,想到自己生活的艰难,心情十分愁苦。全诗沉着凄婉,极其细致地表现了诗人对环境的感受和对国事的深切关注。在写作上,首尾用赋,中述情景,在咏雪写景诗中别具一格。
开头两句即对仗,以对照手法写出诗人对国事的忧虑和困居长安的愁苦心情。“战哭”句,用东汉陈宠事。这个由于骸骨未收而阴天鬼哭的故事,在古典诗文中,常被用来形容因战争而造成大量死亡的惨景,如李华《吊古战场文》:“往往鬼哭,天阴则闻”,诗人《兵车行》:“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都是“战哭”一句最好的注释。“多新鬼”三字,则是对官军陈陶、青坂两次大败的沉痛概括。五个字,写出了官军伤亡的惨重,渗透着作者的悲愤之情。
第二句,由国事而转入写自己。其实这时作者才四十五岁,正是壮盛之年、但由于长期政治失意,生活潦倒,已折磨得老气横秋,同时也因心境悲愁,自感衰老,竟以垂垂老翁自许了。老翁而曰“独”,不只和上文的新鬼之“多”形成强烈的对照,表达出自己的痛悼之情,而且还暗示出自己处境的艰难。处境既不佳,心绪又极坏,百无聊赖,只有作诗排遣,这就是“吟”。这个“吟”字,正是诗人一种无可奈何心情的流露,正所谓“长歌之哀,过于痛哭”(柳宗元《对贺者》),诗人所“吟”的,正是对国家命运的深深忧虑,是对自己羁愁老境的无限痛苦,所以为“愁吟”。
三、四两句推开愁情而转写雪景。写一个冬天的黄昏,阴云密布,天色晦暗,北风呼啸,一场大雪正纷纷扬扬地飘落。朔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这种景色,对于忧愁独坐的诗人来说,就更觉其不堪忍受了。这两句雪景描写,意境旷茫辽远,而其用意,则在于借这种境界来展示诗人孤独寂寞的心绪。这种借风雪来衬托人物的内心世界,是古典诗歌一种常用的表现手法。此篇所描写的乱云低渡,急雪飞舞的雪景,既点醒诗题,同时又借“乱云”“薄暮”“急雪”“回风”这些景物来渲染出环境气氛的阴沉凄暗,烘托出诗人孤独悲凉的心情。
风雪交加,天色昏暗,窗口独坐,对景伤情,自然容易使人想到借酒浇愁,借炉取暖了。于是就有了下面两句生活窘境的描写。葫芦 [11]扔在一边,酒坛早已空底朝天了;炉子呆在一旁,也早不见半点火星了。明明是炉膛无火,然而诗人却异想天开,说是“炉存火似红”,冷冰冰的炉膛里好象有一团红红的炭火。这和安徒生童话中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冷极的雪夜擦燃一根火柴,觉得自己仿佛坐在一个装着闪亮的大火炉的面前一样,完全是一种幻觉。可是这种幻觉,和人的生活、人的需要、人的意愿是有密切关系的。它就像长途跋涉的人找不到水喝,而梦见石头底下流出一股清泉来一样,是人们的希望和明知希望不能实现时的心理的特殊的反映形式。而这种亦真亦幻的描写,比平铺直叙更能深刻地揭示人物的内心活动,使人更容易体会到诗人生活的困苦,从而收到更为强烈的艺术效果。
结尾两句收回放开的笔锋,由雪景、困境再写到对时局和家人的忧念。此时,叛军军势正锐,河北各州尽为所据,“每破一城,城中衣服、财贿、妇人皆为所掠。男子、壮者使人负担,羸、病、老、幼皆以刀槊,戏杀之”(《资治通鉴》)。在这种情况下,诗人除了忧念国家之外,自然更加挂念羁留在敌占区而无消息的弟妹了。诗人曾经在《得舍弟消息二首》中具体地诉说了这种惊恐不安的心情:“烽举新酣战,啼垂旧血痕。不知临老日,招得几人魂?”“生理何颜面,忧端且岁时。两京三十口,虽在命如丝。”然而,在当时并没有什么办法,唯有独抱幽怀,愁坐书空而已。“书空”,用晋人殷浩的典故。这里则是用来表示诗人内心极度苦闷而又无能为力的心情。它和诗人《清明二首》“寂寂系舟双下泪,悠悠伏枕左书空”的“书空”用意相同。王嗣奭说:“琯贤相,天下望其有为,今乃败衄,故书空以为怪事。”(《杜臆》)其说虽可通,但与上句数州消息断绝,语意辞气不相连属,所以仍觉不妥。
这首五律,在结构上有些特别。一般律诗常常是上段写景,下段写情;或上段写情,下段写景。此篇却是外虚中实,即首尾两联抒情,中间两联写景。这在咏雪律诗的写法上是一种独创。全诗以“愁”贯穿,绘景、叙事、抒怀无不表现出诗人忧国忧民的情怀。绘景兼寓时局,含蓄蕴藉又贴切自然;叙事浅近,以细节突出典型环境,语意凝厚。杜甫五言一改六朝时期“优柔善人,婉而多风”的艺术特色,“才力标举,纵横挥霍”,诗风为之一变。尤其是“感时伤乱忧黎元”(沈德潜《说诗醉语》)之作,感情真挚,不愧为诗之大家。
此诗写于唐肃宗至德元年(756年),和《月夜》《春望》等篇一样都是作者身陷长安时的作品。当时杜甫在逃难途中被安史叛军抓住,解往长安。在长安时,杜甫不断听到战败的消息。这年十月二十一日,丞相房琯率军进攻盘踞长安的安史叛军,战于陈陶,唐军大败,死伤四万余人。房琯本欲率余部与叛军对垒,但在监军宦官邢廷恩的催促下,两天后再次仓促出战,又败于青坂,伤亡惨重。陈陶之战,唐军大败,叛军大胜,杜甫在《悲陈陶》一诗中有这样的描写:“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陈陶泽中水。野旷天清无战声,四万义军同日死。”叛军来势嚣张,长驱直入,占领了唐王朝的许多地区,杜甫写作此诗时,长安已沦陷,诗人也落入贼手,求死不得,求生艰难,只好忍气吞声在贼军手下苟且度日。心中苦况,敢怒而不敢言,焦急而又无奈。全国形势依然是一片混乱,动荡不定,老杜流落长安,失去了与亲人的联系;天下百姓也和杜甫一样流离失所,苦不堪言。面对如此复杂艰险的形势,诗人愁思满怀而又无可奈何。

巳公茅屋下,可以赋新诗。
枕簟入林僻,茶瓜留客迟。
江莲摇白羽,天棘蔓青丝。
空忝许询辈,难酬支遁词。
琳宫金刹接林峦,一径潜通竹树寒。
是处尘埃皆可息,时清终未忍辞官。
大哉惟魏,世有哲圣。武创元基,文集大命。皆体天作制,顺时立政。至于帝皇,遂重熙而累盛。远则袭阴阳之自然,近则本人物之至情。上则崇稽古之弘道,下则阐长世之善经。庶事既康,天秩孔明。故载祀二三,而国富刑清。岁三月,东巡狩,至于许昌。望祠山川,考时度方。存问高年,率民耕桑。越六月既望,林锺纪律,大火昬正。桑梓繁庑,大雨时行。三事九司,宏儒硕生。感乎溽暑之伊郁,而虑性命之所平。惟岷越之不静,寤征行之未宁。
乃昌言曰:“昔在萧公,暨于孙卿。皆先识博览,明允笃诚。莫不以为不壮不丽,不足以一民而重威灵。不饬不美,不足以训後而永厥成。故当时享其功利,後世赖其英声。且许昌者,乃大运之攸戾,图谶之所旌。苟德义其如斯,夫何宫室之勿营?”帝曰:“俞哉!”玄辂既驾,轻裘斯御。乃命有司,礼仪是具。审量日力,详度费务。鸠经始之黎民,辑农功之暇豫。因东师之献捷,就海孽之贿赂。立景福之秘殿,备皇居之制度。
尔乃丰层覆之耽耽,建高基之堂堂。罗疏柱之汩越,肃坻鄂之锵锵。飞櫩翼以轩翥,反宇䡾献(鱼桀)以高骧。流羽毛之威蕤,垂环玭之琳琅。参旗九旒,从风飘扬。皓皓旰旰,丹彩煌煌。故其华表,则镐镐铄铄,赫奕章灼,若日月之丽天也。其奥秘则蘙蔽暧昧,仿佛退概,若幽星之纚连也。既栉比而攒集,又宏琏以丰敞。兼苞博落,不常一象。远而望之,若摛朱霞而耀天文;迫而察之,若仰崇山而戴垂云。羌朅玮以壮丽,纷彧彧其难分,此其大较也。若乃高甍崔嵬,飞宇承霓。绵蛮黮□,随云融泄。鸟企山峙,若翔若滞。峨峨嶪业嶪,罔识所届。虽离朱之至精,犹眩曜而不能昭晢也。
尔乃开南端之豁达,张笋虡之轮豳。华锺杌其高悬,悍兽仡以俪陈。体洪刚之猛毅,声訇(普安)磤其若震音真。爰有遐狄,镣质轮菌。坐高门之侧堂,彰圣主之威神。芸若充庭,槐枫被宸。缀以万年,綷以紫榛。或以嘉名取宠,或以美材见珍。结实商秋,敷华青春。蔼蔼萋萋,馥馥芬芬。尔其结构,则脩梁彩制,下褰上奇。桁梧复叠,势合形离。赩如宛虹,赫如奔螭。南距阳荣,北极幽崖(宜)。任重道远,厥庸孔多。
于是列髹彤之绣桷,垂琬琰之文珰。蝹若神龙之登降,灼若明月之流光。爰有禁匾,勒分翼张。承以阳马,接以员方。斑间赋白,踈密有章。飞枊鸟踊,双辕是荷。赴险凌虚,猎捷相加。皎皎白间,离离列钱。晨光内照,流景外烻。烈若钩星在汉,焕若云梁承天。騧徙增错,转县成郛。茄蔤倒植,吐被芙蕖。缭以藻井,编以綷疏;红葩<华甲>(胡甲)<华枼>(直甲),丹绮离娄。菡萏赩翕,纤缛纷敷。繁饰累巧,不可胜书。
于是兰栭积重,窭数矩设。櫼栌各落以相承,栾栱夭蟜而交结。金楹齐列,玉舄承跋。青琐银铺,是为闺闼。双枚既脩,重桴乃饰。㮰梠缘边,周流四极。侯卫之班,藩服之职。温房承其东序,凉室处其西偏。开建阳则朱炎艳,启金光则清风臻。故冬不凄寒,夏无炎燀。钧调中适,可以永年。墉垣砀基,其光昭昭。周制白盛,今也惟缥。落带金釭,此焉二等。明珠翠羽,往往而在。钦先王之允塞,悦重华之无为。命共工使作缋,明五采之彰施。图象古昔,以当箴规。椒房之列,是准是仪。观虞姬之容止,知治国之佞臣。见姜后之解佩,寤前世之所遵。贤锺离之谠言,懿楚樊之退身。嘉班妾之辞辇,伟孟母之择邻。故将广智,必先多闻。多闻多杂,多杂眩真。不眩焉在,在乎择人。故将立德,必先近仁。欲此礼之不愆,是以尽乎行道之先民。朝观夕览,何与书绅?
若乃阶除连延,萧曼云征。棂槛邳张,钩错矩成。楯类腾蛇,槢似琼英。如螭之蟠,如虬之停。玄轩交登,光藻昭明。驺虞承献,素质仁形。彰天瑞之休显,照远戎之来庭。阴堂承北,方轩九户。右个清宴,西东其宇。连以永宁,安昌临圃。遂及百子,後宫攸处。处之斯何,窈窕淑女。思齐徽音,聿求多祜。其祜伊何,宜尔子孙。克明克哲,克聪克敏。永锡难老,兆民赖止。於南则有承光前殿,赋政之宫。纳贤用能,询道求中。疆理宇宙,甄陶国风。云行雨施,品物咸融。其西则有左墄右平,讲肄之场。二六对陈,殿翼相当。僻脱承便,盖象戎兵。察解言归,譬诸政刑。将以行令,岂唯娱情。镇以崇台,寔曰永始。复阁重闱,猖狂是俟。京庾之储,无物不有。不虞之戒。于是焉取。
尔乃建凌云之层盘,浚虞渊之灵沼。清露瀼瀼,渌水浩浩。树以嘉木,植以芳草。悠悠玄鱼,曤曤白鸟。沈浮翱翔,乐我皇道。若乃虬龙灌注,沟洫交流。陆设殿馆,水方轻舟。篁栖鹍鹭,濑戏鰋鲉。丰侔淮海,富赈山丘。丛集委积,焉可殚筹?虽咸池之壮观,夫何足以比雠?
於是碣以高昌崇观,表以建城峻庐。岧峣岑立,崔嵬峦居。飞阁干云,浮堦乘虚。遥目九野,远览长图。頫眺三市,孰有谁无?睹农人之耘耔,亮稼穑之艰难。惟飨年之丰寡,思无逸之所叹。感物众而思深,因居高而虑危。惟天德之不易,惧世俗之难知。观器械之良窳,察俗化之诚伪。瞻贵贱之所在,悟政刑之夷陂。亦所以省风助教,岂惟盘乐而崇侈靡?屯坊列署,三十有二。星居宿陈,绮错鳞比。辛壬癸甲,为之名秩。房室齐均,堂庭如一。出此入彼,欲反忘术。惟工匠之多端,固万变之不穷。物无难而不知,乃与造化乎比隆。雠天地以开基,并列宿而作制。制无细而不协於规景,作无微而不违於水臬。故其增构如积,植木如林。区连域绝,叶比枝分。离背别趣,骈田胥附。纵横逾延,各有攸注。公输荒其规矩,匠石不知其所斫。既穷巧於规摹,何彩章之未殚。尔乃文以朱绿,饰以碧丹。点以银黄,烁以琅玕。光明熠爚,文彩璘班。清风萃而成响,朝日曜而增鲜。虽昆仑之灵宫,将何以乎侈旃。规矩既应乎天地,举措又顺乎四时。是以六合元亨,九有雍熙。家怀克让之风,人咏康哉之诗。莫不优游以自得,故淡泊而无所思。历列辟而论功,无今日之至治。彼吴蜀之湮灭,固可翘足而待之。
然而圣上犹孜孜靡忒,求天下之所以自悟。招忠正之士,开公直之路。想周公之昔戒,慕咎繇之典谟。除无用之官,省生事之故。绝流遁之繁礼,反民情於太素。故能翔岐阳之鸣凤,纳虞氏之白环。苍龙觌於陂塘,龟书出於河源。醴泉涌於池圃,灵芝生於丘园。总神灵之贶佑,集华夏之至欢。方四三皇而六五帝,曾何周夏之足言!
相如拜为孝文园令,见上好仙,乃遂奏《大人赋》,其辞曰:
世有大人兮,在于中州。宅弥万里兮,曾不足以少留。悲世俗之迫隘兮,朅轻举而远游。乘绛幡之素蜺兮,载云气而上浮。建格泽之长竿兮,总光耀之采旄。垂旬始以为幓兮,抴彗星而为髾。掉指桥以偃蹇兮,又旖旎以招摇。揽欃枪以为旌兮,靡屈虹以为绸。红杳渺以眩湣兮,猋风涌而云浮。驾应龙象舆之蠖略逶丽兮,骖赤螭青虬之蚴蟉蜿蜒。低卬夭蟜据以骄骜兮,诎折隆穷躩以连卷。沛艾赳螑仡以佁儗兮,放散畔岸骧以孱颜。蛭踱輵辖容以委丽兮,蜩蟉偃篬怵彘以梁倚。纠蓼叫奡踏以艐路兮,蔑蒙踊跃腾而狂趡。莅飒卉翕熛至电过兮,焕然雾除,霍然云消。
邪绝少阳而登太阴兮,与真人乎相求。互折窈窕以右转兮,横厉飞泉以正东。悉征灵圉而选之兮,部署众神于瑶光。使五帝先导兮,反太一而从陵阳。左玄冥而右含雷兮,前陆离而后潏湟。厮征北侨而役羡门兮,属岐伯使尚方。
祝融惊而跸御兮,清雰气而后行。屯余车其万乘兮,綷云盖而树华旗。使勾芒其将行兮,吾欲往乎南嬉。历唐尧于崇山兮,过虞舜于九疑。纷湛湛其交错兮,杂遝胶葛以方驰。骚扰冲苁其相纷挐兮,滂濞泱轧洒以林离。攒罗列聚丛以茏茸兮,衍曼流烂坛以陆离。径入雷室之砰磷郁律兮,洞出鬼谷之崛礨嵬䃶。遍览八紘而观四荒兮,朅渡九江而越五河。
经营炎火而浮弱水兮,杭绝浮渚而涉流沙。奄息葱极泛滥水嬉兮,使灵娲鼓瑟而舞冯夷。时若薆薆将混浊兮,召屏翳诛风伯而刑雨师。西望昆仑之轧芴洸忽兮,直径驰乎三危。排阊阖而入帝宫兮,载玉女而与之归。登阆风而遥集兮,亢乌腾而一止。低回阴山翔以纡曲兮,吾乃今目睹西王母?矐然白首,戴胜而穴处兮,亦幸有三足乌为之使。必长生若此而不死兮,虽济万世不足以喜。
回车朅来兮,绝道不周,会食幽都。呼吸沆瀣兮餐朝霞,噍咀芝英兮叽琼华。僸侵浔而高纵兮,纷鸿涌而上厉。贯列缺之倒景兮,涉丰隆之滂沛。驰游道而循降兮,骛遗雾而远逝。迫区中之隘陕兮,舒节出乎北垠。遗屯骑于玄阙兮,轶先驱于寒门。下峥嵘而无地兮,上寥廓而无天。视眩眠而无见兮,听惝恍而无闻。乘虚无而上遐兮,超无有而独存。
予观弈于友人所,一客数败,嗤其失算,辄欲易置之,以为不逮己也。顷之,客请与予对局,予颇易之。甫下数子,客已得先手。局将半,予思益苦,而客之智尚有余。竟局数之,客胜予十三子,予赧甚,不能出一言。后有招予观弈者,终日默坐而已。
今之学者,读古人书,多訾古人之失;与今人居,亦乐称人失。人固不能无失,然试易地以处,平心而度之,吾果无一失乎?吾能知人之失而不能见吾之失,吾能指人之小失而不能见吾之大失。吾求吾失且不暇,何暇论人哉!
弈之优劣有定也,一著之失,人皆见之,虽护前者不能讳也。理之所在,各是其所是,各非其所非,世无孔子,谁能定是非之真?然则人之失者未必非得也,吾之无失者未必非大失也,而彼此相嗤无有已时,曾观弈者之不若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