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的翠,秋江澄空,扬帆迅征,不远千里,之子于迈,我劳如何?夫树德无穷,太上之宏规也;立言不朽,君子之常道也。今子藉父兄之资,享锺鼎之贵,吴姬赵璧,岂吉人之攸宝?矧子皆有之矣。哀泪甘言,实妇女之常调,又我所不取也。临歧赠别,其唯言乎,在原之心,于是而见。
噫,俗无犷顺,爱之则归怀;吏无贞污,化之可彼此。刑唯政本,不可以不穷不亲;政乃民中,不可以不清不正。执至公而御下,则憸佞自除;察薰莸之禀心,则妍媸何惑?武惟时习,知五材之难忘;学以润身,虽三馀而忍舍。无酣觞而败度,无荒乐以荡神,此言勉从,庶几寡悔。苟行之而愿益,则有先王之明谟,具在于缃帙也。
呜呼,老兄盛年壮思,犹言不成文,况岁晚心衰,则词岂迨意?方今凉秋八月,鸣桹长川,爱君此行,高兴可尽。况彼敬亭溪山,畅乎遐览,正此时也。
秋山青绿,秋江澄澈;扬帆疾行,不远千里;你将远行,我如何不伤心?培养德行以不朽,是至高无上的典范;著书立说以不朽,为君子的常道。现在你依靠父兄的荫庇,拥有钟鸣鼎食的富贵、吴姬赵壁的享乐,这难道不是一般有福之人所追求珍惜的吗?而你都已经有了啊。哀伤之泪动听之言,这是女人的俗套,我所不取。临别相赠,恐怕只有话语了吧。手足之情,由此显现。
唉,百姓没有野蛮顺服之别,抚爱之则向往归附;官吏没有廉洁贪污之别,教化之则可以转变。刑法是为政之本,不可以不明察秋毫亲力亲为;行政乃治民之本,不可以不公正清廉。秉至公之心对待下属,则奷邪谄媚自然消除;明察善恶的秉心,则又怎能被外表的美丑迷惑?武功要经常练习,“五材”方能不会忘记;学习会使自身受益,三余”的时间也不能浪费。不要纵酒而败坏法度,不要耽于享乐而动摇本性,这些话尽力做到,差不多就不会有后悔的事了。如果想进一步身体力行、得到益处,则书本之中,还有先王的明训。
唉,老兄盛年才思敏捷之时,尚不能出口成章;何况如今年岁大了心力衰竭,词又怎么能够达意?正值凉秋八月,击桨中流,慕君此行,兴尽可知。何况那敬亭山水,畅意纵览,正当其时啊。
诗与文的言说功用,在古人是有所分别的。所谓“诗以言志”,“文以载道”,是指诗主个人情感的抒发,而文则重在阐扬天道人理。李煜送别从镒的诗以抒情为主,此文虽然也有浓浓的抒情意味,却是以说理为中心。
这篇序文先强调了“立德、立功、立言”这三不朽的重要,说明自己不想在临别之时作儿女情长,而是要向弟弟赠言。接着谆谆告诫弟弟,要勤政爱民,要文武兼修,要认真学习。最后放开离情别绪,以提醒弟弟趁着大好时光畅游宣州山水作结,表现了一个仁爱兄长的形象。
李煜在文中强调临别赠言之难,却必须要对弟弟有所赠言;既然富贵已足,伤感不取,那么所赠者就在为人之道了。这就使同时而作的诗与文区别开来,各具特色。李煜在文中叮嘱从镒,此去执政一方,要守住两面。一是用吏治民,要以教化为本,虽用刑而民知亲近;要秉公处事,就能察贤佞而保持清明。二是个人修习,既坚持文武之学,珍爱时光,而在休闲娱乐之时,要把握尺度,则能增益自己的涵养。他说,倘若能这样去做,或许就能达到孔夫子所言的“寡悔”之境了。在叮嘱的同时,又加以勉励。
如果站在从镒一面来看李煜,他有双重的身分,既是君主,又是兄长,居高而教训,又在远行送别之际,就难免过于严肃,给人酷不近情之感,而有失兄弟情谊。于是李煜很注意将手足之情融入其间。文章首先描画高爽而澄净的秋景,用“之子于迈,我劳如何”点出题中的“送”字,二者相映,烘托出送行之际留恋不舍的气氛;继而以赠言之意说明关心的殷切;在讲述了这番大道理之后,又加以“词岂迫意”的谦逊,作出言未尽心,还当宽谅的姿态;在末尾,则以宣城秋光溪山之美好而遗憾不能同行。这些充溢着感情的描写与述说,与治政道理的言说融为一体,就能化教训为关心,变指教为期望,使从镒既能感受到君主的托付,又能体会到哥哥的深情,带着这双重的期待前去宣城,虽肩负重任,却怀抱温暖。
开宝三年(970年)秋天,李煜同父异母的弟弟从镒出镇宣州。陆游《南唐书》卷一六记:“邓王出镇宣州,后主宴饯绮霞阁,与近臣俱赋诗,而后主自为序。”李煜之诗即《送邓王二十弟从益牧宣城》,这里是为送别而作的文。诗题中称从镒为二十弟,此处称“二十六弟”,想是传抄中的错误。但史料淹缺,从镒在同族兄弟中的排行无可考,不知何者为是。

夜深交颈效鸳鸯,锦被翻红浪。雨歇云收那情况,难当,一翻翻在人身上。偌长偌大,偌粗偌胖,压扁沈东阳。
钱王登假仍如在,伍相随波不可寻。
平楚日和憎健翮,小山香满蔽高岑。
坟坛冷落将军岳,梅鹤凄凉处士林。
何似举家游旷远,风波浩荡足行吟。
海燕参差沟水流,同君身世属离忧。
相携花下非秦赘,对泣春天类楚囚。
碧草暗侵穿苑路,珠帘不卷枕江楼。
莫惊五胜埋香骨,地下伤春亦白头。
东郊向晓星杓亚。报帝里、春来也。柳抬烟眼,花匀露脸,渐觉绿娇红姹。妆点层台芳榭。运神功、丹青无价。
别有尧阶试罢。新郎君、成行如画。杏园风细,桃花浪暖,竞喜羽迁鳞化。遍九陌、相将游冶。骤香尘、宝鞍骄马。
吴无君、无大夫,此何以有君、有大夫?贤季子也。何贤乎季子?让国也。其让国奈何?谒也,馀祭也,夷昧也,与季子同母者四。季子弱而才,兄弟皆爱之,同欲立之以为君。谒曰:“今若是迮而与季子国,季子犹不受也。请无与子而与弟,弟兄迭为君,而致国乎季子。”皆曰:“诺。”故诸为君者,皆轻死为勇,饮食必祝曰:“天苟有吴国,尚速有悔于予身。”故谒也死,馀祭也立;馀祭也死,夷昧也立;夷昧也死,则国宜之季子者也。季子使而亡焉。僚者,长庶也,即之。
季子使而反,至而君之尔。阖闾曰:“先君之所以不与子国,而与弟者,凡为季子故也。将从先君之命与,则国宜之季子者也;如不从先君之命与,我宜当立者也。僚恶得为君乎?”于是使专诸刺僚,而致国乎季子。季子不受,曰:“尔杀吾君,吾受尔国,是吾与尔为篡也。尔杀吾兄,吾又杀尔,是父子兄弟相杀,终身无已也。”去之延陵,终身不入吴国。故君子以其不受为义,以其不杀为仁,贤季子。
则吴何以有君、有大夫?以季子为臣,则宜有君者也。札者何?吴季子之名也。春秋贤者不名,此何以名?许夷狄者,不一而足也。季子者,所贤也,曷为不足乎季子?许人臣者必使臣,许人子者必使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