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人生的愁恨怎能免得了?只有我伤心不已悲情无限!我梦见自己重回故国,一觉醒来双泪垂落。
有谁与我同登高楼?我永远记得一个晴朗的秋天,在高楼眺望。往事已经成空,就仿佛在梦中。
李煜这首词,不凭景物,纯作情语。刘永济《词论》有言:“纯作情语,比托情景中为难工也。”在诗词创作中,借景抒情是一种艺术的方法,能做到情景交融并非容易,而直抒情怀更不容易,难就难在全无凭借。而李煜此作却写得情深意悲,动人心魄,其原因就在于刘永济所说的“情果淳至,则辞虽朴质亦不伤雅”。至情之语,不假修饰,其真诚的态度本身就是一种动人的力量,而使得其真情的表达更加淳朴厚重,令人感动。
此词起句“人生愁恨何能免”,总言人生的困苦,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一并收览在内,就是一句人们常见常说的牢骚,起势很平淡。不过,接下来一句“销魂独我情何限”,便将这平淡的起势变成了跌宕,揭开作者胸中的情感波澜,一下子便抓住了读者的心。本来说,人生愁恨没有谁能免除,作者自然也在其中。人情的基本心理是,当知道原来人人都有愁恨的烦恼时,自己的愁苦感觉就会减轻,所谓“天下受苦的人不止我一个”。但是作者说不是这样的。虽然愁恨人人有,谁也不能免,却唯有“我”的愁恨深到了啮骨蚀心;非但如此,“我”的愁恨不唯深,而且广,无边无际,无法收拾。那么,称“愁恨”已不足以表达,因谓之曰“销魂”。“销魂”一词出于江淹《别赋》,专意抒写人生的离愁别恨,用在这里,已经有永诀的寓意在其中。因此,“愁恨”只是泛言,“销魂”才是真实的感受。前后相比,便写出了作者心中愁恨的深切,写出了“独我”二字所包含的那种忍泪呼天的悲痛。后二句“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具体地说明了“愁恨”的内涵与“销魂”的状态。下片“高楼”承“故国”而起,指南唐宫苑中的“凤阁龙楼”;“谁与上”是说无人再上,言语中有无限的思念,遥接上片中的“故国梦”。国破家亡身为虏,南唐已经不存,南方也不能回去,只有当年登临游览的情景永远珍藏在心里。“秋晴”二字,不仅写出当年登楼望秋的高爽明亮,又与眼前囚禁独居的黯然凄惨构成对比。记忆是那样地明亮,现实是这样地幽暗,往事成空、人生如梦的感慨也就油然而生。
这首词不过四十四个字,其中就有二处重字。一是首二句中的“何”,一是前后片中的“梦”。“何能免”与“情何限”相对而出,两个“何”字都有疑问与感叹之意,但前者重在问,后者重在叹,二者的紧连重复,强化了表达感情的语气。两处“梦”字,前者写实,真在梦中重见故国楼阁;后者是虚写,将整个人生都视作了一场梦。那么,前者是真梦,唯愿长梦不再醒;后者是虚梦,却不知梦醒在何时。这两种梦,纠绕盘结,纷纷扰扰,醉醒难分,不禁叫人生出“销魂独我情何限”的悲叹。
诗词的篇幅有限,故要求精炼含蓄,创造最大的感情容量。在一般情况下,作者会避免重字。而这首词中的重字却扩展了情感的内涵,用得很精妙。但这不应是作者的着意安排。其依据有两点:一是词在这时尚属俗曲,无多讲究;二是李煜前期的词在语言上是比较讲究的,后期则多以口语直道,所谓我手写我心,虽然朴质,却真实地记录了感情的起伏波动,格外感人。这首词就是这样。
这是李煜入宋后抒写亡国哀思的作品。北宋马令《南唐书》卷五:“后主乐府词云:‘故国梦初归,觉来双泪垂。’又云:‘小园昨夜又西风,故国不堪翘首月明中。’皆思故国者也。”词作于李煜国亡家破、身为囚虏之后,而具体创作时间难以确考。
细把君诗说:恍余音、钧天浩荡,洞庭胶葛。千丈阴崖尘不到,惟有层冰积雪。乍一见、寒生毛发。自昔佳人多薄命,对古来、一片伤心月。金屋冷,夜调瑟。
去天尺五君家别。看乘空、鱼龙惨淡,风云开合。起望衣冠神州路,白日销残战骨。叹夷甫诸人清绝!夜半狂歌悲风起,听铮铮、阵马檐间铁。南共北,正分裂!
湿云粘雁影,望征路,愁迷离绪难整。千金买光景,但疏钟催晓,乱鸦啼暝。花悰暗省,许多情,相逢梦境。便行云都不归来,也合寄将音信。
孤迥,盟鸾心在,跨鹤程高,后期无准。情丝待剪,翻惹得旧时恨。怕天教何处,参差双燕,还染残朱剩粉。对菱花与说相思,看谁瘦损?
妙手写徽真,水剪双眸点绛唇。疑是昔年窥宋玉,东邻,只露墙头一半身。
往事已酸辛,谁记当年翠黛颦?尽道有些堪恨处,无情,任是无情也动人。
藏书万卷可教子,遗金满籯常作灾。
能与贫人共年谷,必有明月生蚌胎。
山随宴坐图画出,水作夜窗风雨来。
观水观山皆得妙,更将何物污灵台。
大名有男女以私情不遂赴水者。后三日,二尸相携出水滨。是岁陂荷俱并蒂。
为多情和天也老,不应情遽如许。请君试听双蕖怨,方见此情真处。谁点注,香潋滟,银塘对抹胭脂露。藕丝几缕。绊玉骨春心,金沙晓泪,漠漠瑞红吐。
连理树,一样骊山怀古。古今朝暮云雨。六郎夫妇三生梦,幽恨从来艰阻。须念取,共鸳鸯翡翠,照影长相聚。秋风不住。怅寂寞芳魂,轻烟北渚,凉月又南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