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阑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
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
平山堂的栏杆外是晴朗的天空,远山似有似无,一片烟雨茫茫。我在堂前亲手栽种的那棵柳树啊,离别后又过了几个春光。
这位爱好写文章的太守,下笔就是万言,一饮千杯很豪爽。趁现在年轻赶快行乐吧,您看那坐在酒樽前的老头已白发苍苍。
这首词一发端即带来一股突兀的气势,笼罩全篇。“平山栏槛倚晴空”,顿然使人感到平山堂凌空矗立,其高无比。这一句写得气势磅礴,便为以下的抒情定下了疏宕豪迈的基调。接下去一句是写凭阑远眺的情景。据宋王象之《舆地纪胜》记载,登上平山堂,“负堂而望,江南诸山,拱列檐下”,则山之体貌,应该是清晰的,但词人却偏偏说是“山色有无中”。这是因为受到王维《江汉临泛》原来诗句的限制,但从扬州而望江南,青山隐隐,自亦可作“山色有无中”之咏。
以下二句,描写更为具体。此刻当送刘原甫出守扬州之际,词人情不自禁地想起平山堂,想起堂前的杨柳。“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深情又豪放。其中“手种”二字,看似寻常,却是感情深化的基础。词人平山堂前种下杨柳,不到一年,便离开扬州,移任颍州。这几年中,杨柳之枝枝叶叶都牵动着词人的感情。杨柳本是无情物,但中国传统诗词里,却与人们的思绪紧密相连,何况这垂柳又是词人手种的。可贵的是,词人虽然通过垂柳写深婉之情,但婉而不柔,深而能畅。特别是“几度春风”四字,更能给人以欣欣向荣、格调轩昂的感觉。
过片三句写所送之人刘原甫,与词题相应。此词云“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不仅表达了词人“心服其博”的感情,而且把刘敞的倚马之才,作了精确的概括。缀以“一饮千钟”一句,则添上一股豪气,栩栩如生地刻画了一个气度豪迈、才华横溢的“文章太守”的形象。
词的结尾二句,先是劝人,又回过笔来写自己。饯别筵前,面对知己,一段人生感慨,不禁冲口而出。无可否认,这两句是抒发了人生易老、必须及时行乐的消极思想。但是由于豪迈之气通篇流贯,词写到这里,并不令人感到低沉,无形之中却有一股苍凉郁勃的情绪奔泻而出,搏动人的心弦,涤荡人的心灵。这是跟他在一开头时定下的基调分不开的。
这首词从平山堂写到堂前垂柳,从被送者写到送者,层层转折,一气呵成,不落一般酬赠之作的窠臼,历来受到词评家的赞赏。
此词作于宋仁宗嘉祐元年(1056年)。庆历八年(1048年),欧阳修任扬州(今江苏扬州)知州,在扬州城西北五里的大明寺西侧蜀岗中峰上,修建了一座“平山堂”,据说壮丽为淮南第一。堂建在高岗上,背堂远眺,可以看见江南数百里的土地,真州(今江苏仪征)、润州(今江苏镇江)和金陵(今江苏南京)隐隐在目。由于堂的地势高,坐在堂中,南望江南远山,正与堂的栏杆相平,故名“平山堂”。每当盛夏,欧阳修常和客人一起清晨就到堂中游玩,饮酒赏景作诗。至和元年(1054年),与欧阳修过从甚密的刘敞(字原甫)任知制诰,嘉祐元年(1056年)因避亲被任命为扬州太守,欧阳修给他饯行,在告别的宴会上,写了这首《朝中措》相送。
南高峰,北高峰,一片湖光烟霭中。春来愁杀侬。
郎意浓,妾意浓。油壁车轻郎马骢,相逢九里松。
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郑人病之。二月,郑伯如晋。子产寓书于子西以告宣子,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侨也惑之。侨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何没没也,将焉用贿?
“夫令名,德之舆也;德,国家之基也。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有德则乐,乐则能久。《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上帝临女,无贰尔心。’有令名也夫!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毋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浚我以生乎?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
宣子说,乃轻币。
水绕孤村,树明残照,荒凉古道秋风早。今宵何处驻征鞍?一鞭遥指青山小。
漠漠长空。离离衰草。欲黄重绿情难了。韶华有限恨无穷。人生暗向愁中老。
仙山灵草湿行云,洗遍香肌粉未匀。
明月来投玉川子,清风吹破武林春。
要知玉雪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
戏作小诗君莫笑,从来佳茗似佳人。
刘子行其野,有叟牵跛牛于蹊。偶问焉:“何形之瑰欤?何足之病欤?今觳觫然将安之欤?”叟揽縻而对云:“瑰其形,饭之至也;病其足,役之过也。请为君毕词焉。我僦车以自给,常驱是牛,引千钧,北登太行,南并商岭,掣以回之,叱以耸之。虽涉淖跻高,毂如蓬而辀不偾。及今废矣,顾其足虽伤而肤尚腯,以畜豢之则无用,以庖视之则有赢。伊禁焉莫敢尸也。甫闻邦君飨士,卜刚日矣。是往也,将要售于宰夫。”予尸之曰:“以叟言之则利,以牛言之则悲。若之何?予方窭,且无长物,愿解裘以赎,将置诸丰草之乡,可乎?”叟冁然咍曰:“我之沽是,屈指计其直,可以持醪而啮肥,饴子而衣妻,若是之逸也,奚事裘为?且昔之厚其生,非爱之也,利其力;今之致其死,非恶之也,利其财。子乌乎落吾事?”
刘子度是叟不可用辞屈,乃以杖叩牛角而叹曰:“所求尽矣,所利移矣。是以员能霸吴属镂赐,斯既帝秦五刑具。长平威震杜邮死,陔下敌擒锺室诛。皆用身残,功成祸归,可不悲哉!可不悲哉!呜呼!执不匮之用而应夫无方,使时宜之,莫吾害也。苟拘于形器,用极则忧,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