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桃源·芙蓉

宋代吴文英

青春花姊不同时,凄凉生较迟。艳妆临水最相宜,风来吹绣漪。

惊旧事,问长眉,月明仙梦回。凭阑人但觉秋肥,花愁人不知。

白话译文

荷花与百花开花于不同的时间,荷花因开花太迟而孤寂异常。荷花红装绿裳摇曳在碧水边是最合适的,风吹荷花,使水中的倒影也在摇曳起舞,水面上形成了彩色的涟漪。

如当年的赵飞燕一般在风中翩跹起舞,如欲仙去,却忽然从仙梦中惊醒,只见月明如水。惊于旧事,便向旁边的侍女询问。可惜身倚栏杆的人只知道秋天的莲大藕肥,却不知荷花的凋零悲愁。

词句注释

  1. 醉桃源:词牌名,又名“阮郎归”等,双调,四十七字,上片四句四平韵,下片五句四平韵。
  2. 芙蓉:即荷花。
  3. 青春:春季。《楚辞·大招》:“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曹植《迷迭香赋》:“播西都之丽草兮,应青春而凝晖。”
  4. 花姊:指先于芙蓉开放的其他花,因时节早于芙蓉,故曰“花姊”。姊,一作“柳”。
  5. 绣漪(yī):形容涟漪如绣。漪,指涟漪,细小的水波。
  6. 旧事:似指汉宫旧事。
  7. 长眉:崔豹《古今注》:“魏宫人好画长眉。”这里指宫人侍女。
  8. 仙梦:似指赵飞燕风中托舞欲仙去之事。陆龟蒙《白莲》:“素蘤多蒙别艳欺,此花端合在瑶池。”
  9. 秋肥:形容秋季万物成熟肥美。吴文英《木兰花慢·饯赵山台》:“争似西风小队,便乘鲈脍秋肥。”

作品赏析

这是一首咏荷花词,先通过将荷花与百花相比来突出其“凄凉”,再采用临水涟漪衬托其绰约风姿,然后又用拟人手法写其孤寂,最后又以月明梦回表其高洁。

“青春花姊不同时,凄凉生较迟。”此词发端二句写荷花与百花花开不同时:百花开于明媚的春天,而荷花却开在六、七月中,“占断人间六月凉”(辛弃疾)。其中,“花姊”一词有拟人之意;“凄凉”二字写出荷花的无尽哀思,也表达了词人对荷花开不逢时的同情。“艳妆临水最相宜,风来吹绣漪。”接着转笔写荷花如艳妆美人,临水而舞,柔风拂来,涟漪如同纹绣一般细密美丽。荷花虽然生不逢时,却天生丽质难自弃,艳妆照水之时,连风都来吹动涟漪,形成绮丽的纹绣,以衬托其美。“惊旧事,问长眉,月明仙梦回。”过片之后,又转笔写荷花感叹往事。这里,词人以拟人手法赋予荷花以高洁的品质,同时在这个形象中寄托了自己的理想及生不逢辰的悲哀,无奈的是这种高洁品格无人看重。历来常说花不解人愁,如白居易《过元家履信宅》:“落花不语空辞树,流水无情白入池。”方岳《春词五首》:“花不知愁句又尘,晚寒独自倚栏频。”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朱淑真《菩萨蛮·咏梅》:“人怜花似旧,花不知人瘦。”晏残道《鹧鸪天·守得莲开结伴游》:“花不语,水空流,年年拚得为花愁。”此词结尾却说“花愁人不知”,做翻案语,颇为新颖,同时因有寄托而颇沉郁。

全词采用略貌取神法,两句一转,从荷花生不逢时的凄凉转到艳妆临水的高昂,再转到月明梦回,方知一切都是旧事,最后归结于“花愁人不知”,呼应起首“‘凄凉”之意,对荷花之形只言“艳妆”二字,一笔带过,着重刻画荷花的神。“花姊”、“艳妆”、“绣漪”,造语绮丽;“凄凉”、“旧事”、“梦回”,字字哀愁,共同构成一幅飘渺朦胧、含蓄深沉的惜花图。对比、衬托都是从虚处下笔写荷花之神,从而寄托了词人的理想与怨艾,正是“咏物而不滞于物”,暗含的家国之感,蕴藉深永,哀怨动人。

创作背景

木芙蓉有春花之丰容华彩,秋花之艳质冰骨,但却因未能植根陶谢名门,恰如格调迥异世俗、无以自托良媒的未嫁贫女。词人虽不遇于时世,却有未肯俯仰俗流的心志,于是,词人于某日创作此词,借咏木芙蓉以抒写词人生不逢时的慨叹。

名家点评

  • 清代杨铁夫:①(“凭阑人但觉秋肥”句下)说“秋肥”而人瘦已见。②(“花愁人不知”句下)“但觉秋肥”,疑花本无愁矣;然花自有愁,人特不知耳。比较人愁花不知意深。(《吴梦窗词笺释》)
  • 江南大学文学院教授孙虹、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谭学纯:“凄凉”句,化用苏轼《王伯敭所藏赵昌芙蓉》诗意:“凄凉似贫女,嫁晚惊衰早。”“艳妆”句,则点出临水照艳,自恋自持的形神。(《吴梦窗研究》)
  • 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吴蓓:此反谓“花愁人不知”,跌进一层,故以取胜。且独具禅理。(《梦窗词汇校笺释集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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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先生之意,岂独无取于望溪已哉,即八家亦未必尽有当也。虽然,学八家者卑矣,而王遵岩、唐荆川等皆各有小成,未见其为尽非也。学秦汉者优矣,而李北地、李沧溟等竟未有一获,未见其为尽是也。其中得失之故,亦存乎其人,请得以毕陈之。

盖文章之变,至八家齐出而极盛;文章之道,至八家齐出而始衰。谓之盛者,由其体之备于八家也,为之者各有心得,而后乃成为八家也;谓之衰者,由其美之尽于八家也,学之者不克远溯而亦即限于八家也。夫专为八家者,必不能如八家。其失有三:韩退之约六经之旨,兼众家之长,尚矣。柳子厚则深于《国语》,王介甫则原于经术,永叔则传神于史迁,苏氏则取裁于《国策》,子固则衍派于匡、刘,皆得力于汉以上者也。今不求其用力之所自,而但规仿其辞,遂可以为八家乎?此其失一也。汉人莫不能文,虽素不习者,亦皆工妙,彼非有意为文也。忠爱之谊,悱恻之思,宏伟之识,奇肆之辨,诙谐之辞,出之于自然,任其所至而无不咸宜,故气体高浑,难以迹窥。八家则未免有意矣。夫寸寸而度之,至丈必差。效之过甚,拘于绳尺而不得其天然。此其失二也。自屈原、宋玉工于言辞,庄辛之说楚王,李斯之谏逐客,皆祖其瑰丽。及相如、子云为之,则玉色而金声;枚乘、邹阳为之,则情深而文明。由汉以来,莫之或废。韩退之取相如之奇丽,法子云之闳肆,故能推陈出新,征引波澜,铿锵锽石,以穷极声色。柳子厚亦知此意,善于造练,增益辞采,而但不能割爱。宋贤则洗涤尽矣。夫退之起八代之衰,非尽扫八代而去之也,但取其精而汰其粗,化其腐而出其奇,其实八代之美,退之未尝不备有也。宋诸家叠出,乃举而空之,子赡又扫之太过,于是文体薄弱,无复沉浸醲郁之致,瑰奇壮伟之观。所以不能追古者,未始不由乎此。夫体不备不可以为成人,辞不足不可以为成文。宋贤于此不察,而祖述之者,并西汉瑰丽之文而皆不敢学。此其失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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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乡望溪先生,深知古人作文义法,其气味高淡醇厚,非独王遵岩、唐荆川有所不逮,即较之子由,亦似胜之。然望溪丰于理而啬于辞,谨严精实则有余,雄奇变化则不足,亦能醇不能肆之故也。夫震川熟于《史》、《汉》矣,学欧、曾而有得,卓乎可传,然不能进于古者,时艺太精之过也,且又不能不囿于八家也。望溪之弊与震川同。先生所不取者,其以此与?然其大体雅正,可以楷模后学,要不得不推为一代之正宗也。学《史》、《汉》者由八家而入,学八家者由震川、望溪而入,则不误于所向,然不可以律非常绝特之才也。夫非常绝特之才,必尽百家之美,以成一人之奇;取法至高之境,以开独造之域。先生殆有意乎?其不安于同然之嗜好宜也。方将摩昆仑之高,探渤海之深,焕云霞之章,扬日星之色,恢决堤破藩之识,奋摧锋陷阵之力,用之于一家之言,由是明道修辞,以汉人之气体,运八家之成法,本之以六经,参之以周末诸子,则所谓增美古人者,庶几其有在焉。然其后先用力之序,彼此互用之宜,亦不可不预熟也。刍荛之见,皆先生所已知,不揣固陋,渎陈左右,且以当面质也。斯文寥落甚矣,唯先生可闻斯言,唯开敢为此言。伏惟恕狂简之咎,而加之以致,幸甚。

吴文英
简介描述:

吴文英(约1200年-约1260年),字君特,号梦窗,号“词中李商隐”,晚年又号觉翁,四明(今浙江宁波)人,南宋词人

吴文英毕生不仕,以布衣出入侯门,充当幕僚。绍定年间(1222年-1233年),吴文英游幕于苏州转运使署,为常平司门客,与施枢、吴潜、冯去非等交游。后置家于瓜泾萧寺。淳祐年间(1241年-1252年),往来于苏杭,先后游于尹焕、吴潜、史宅之、贾似道之幕,与四人皆有酬答,吴文英又与方万里、孙惟信、魏峻等交游。晚年吴文英一度客居越州,先后为浙东安抚使吴潜及嗣荣王赵与芮门下客,后困踬而死。

吴文英以词著名,知音律,能自度曲。其词作数量丰沃,风格雅致,著有《梦窗词集》,存词三百四十余首,分四卷本与一卷本。他对词的贡献主要在艺术技巧方面,以讲究字面、烹炼词句、措意深雅、守律精严为基本特征。吴文英在丰富词体方面,也有一定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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