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
郭门临渡头,村树连溪口。
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
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
雨后新晴的原野格外开阔空旷,极目远望看不见半点雾气尘埃。
外城的门楼紧靠着摆渡的码头,村边的绿树连着溪流的入河口。
埂外流水波光粼粼显得特别明亮,青翠的山峰突兀出现在山脊背后。
正是农忙时节没有悠闲的人,农民们一家一家全都在田亩间忙碌着呢。
此诗描写初夏的乡村,雨过天晴,诗人眺望原野所见到的景色和农耕活动,抒写了诗人爱自然、爱田园、爱生活的思想感情。诗的语言秀丽,情调明朗健康,意境清新,明净、开阔,宛若一幅优美迷人的水彩风景色,表现了王维高超的写景艺术才能。一般地说,刻画自然景色并不难,难的是用极精练的文字,描绘出特定的时间、空间和特定的季节、气候中的景色。这必须有敏锐的观察力和想象力,并善于抓住景物的主要特征,突出自己最鲜明的印象和感受。这首诗就是王维的一次成功的艺术实践。
首联的“原野旷”和“无氛垢”六个字,便展现出经过雨水冲洗,空气特别清新明净,没有丝毫尘埃,原野显得格外空旷开阔。由于抓准了环境特征,不假雕绘地真切地再现出来,一下子就把读者引进雨后新晴的原野上去,同诗人一起极目远眺,一道呼吸新鲜的、潮润的空气。
颔联写诗人纵目四望乡村周围的远近景色:远处,遥见外城的门楼临靠着河边的渡头;近处,可以看到村边的绿树紧连着溪流的入河口。由总写原野的新晴、开阔,到写乡村周围景色,过渡自然。正因为空气洁净,增大了“望”中的透明度和深远度,才有可能如此清晰地看到郭门、渡头、村树、溪口。所以这一联所写景色,仍是雨后新晴之景。
颈联最为精彩:田野外面,溪水与河水闪烁着粼粼银光;近山背后,一座座青翠的峰峦突兀而出。上句的“白”字和“明”字,非常准确地表现出雨后水涨,晴日辉映,河流溪涧比平时显得明亮夺目;下句的“碧”字和“出”字,也十分逼真地描绘了雨洗远山,格外碧绿,雨后空气清新,山背峰峦得以叠现。这两个意象画面都紧扣着雨后新晴的特点,因而生动、具体、逼真,在总体的静态中富于动感,清幽明丽,生机勃勃,决非泛泛写景。
尾联“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虽然只是虚点一笔,却给原野平添了无限生意,使人感受到农忙劳动的热烈欢快气氛,呼吸到农村浓郁的生活气息。这一笔既丰富了诗的生活内容,又因动静映衬而使这幅诗中画整个活起来了。
苏轼评王维“诗中有画”。“诗中有画”并非王维所独有。然而,王维诗中的画意最浓,王维的诗中的画意不仅有形似,而且富有神韵和气象,不仅有形态、色彩和构图,而且有光线和颜色的和谐映衬,明与暗的对比,远近、高低、大小、虚实的巧妙布置而形成的层次感、纵深感,甚至还能表现出亮度、湿度。在《新晴野望》诗中,清新开阔的原野,明净无尘的天空,仿佛是画幅中的大背景。在这大背景下,乡村前面,较远处有郭门、渡头,较近处有村树、溪口;村庄后面,近处是田野和田外白水,远处是山后的碧峰。近景、中景和远景,组成了画面的纵深感和层次感,而山后的碧峰又构成立体的景深。明亮的白水,碧翠的峰峦,明与暗,光与色配置得和谐入妙。在“无氛垢”“临渡头”“连溪口”中有亮度,在田外白水、山后碧峰中有湿度。王维是大画家,善于以画家的眼睛观察和描绘景物,又精通画理,擅长将绘画技法运用于诗中,所以王维的诗最富于绘画的效果,既有画意,又有画理。
当然,王维主要是诗人。王维的“诗中有画”,最主要的还是由于王维能“最大限度地发挥语言的启示性,在读者头脑中唤起了对于光、色、态的丰富联想和想象,组成一幅幅生动的图画”(袁行霈《王维诗歌的禅意与画意》)。王维很懂得画长于描绘静态,诗长于表现动态的艺术规律。在此诗中,王维描写静景,便有意选用“明”“出”等字眼以动写静,给静物赋予动感,最后又给这幅静态的山水画面加上了动态的人物。
此诗当作于唐开元二十八年(740年)之后,王维已过四十岁。其时王维的人生态度有着比较明显的转变,过上了种亦官亦隐的特殊生活,集中创作了大量栖心于田园山水的诗篇。《新晴野望》即为其中的一首。
夫子不自衍,世人知者稀,
来倾阮氏酒,去著老莱衣。
渭北草新出,关东花欲飞,
楚王犹自惑,片玉且将归。
黄云紫塞三千里,女墙西畔啼乌起。落日万山寒,萧萧猎马还。
笳声听不得,入夜空城黑。秋梦不归家,残灯落碎花。
献张六太尉
云雷天堑,金汤地险,名藩自古皋兰。营屯绣错,山形米聚,喉襟百二秦关。鏖战血犹殷。见阵云冷落,时有雕盘。静塞楼头晓月,依旧玉弓弯。
看看,定远西还。有元戎阃命,上将斋坛。区脱昼空,兜零夕举,甘泉又报平安。吹笛虎牙间。且宴陪珠履,歌按云鬟。招取英灵毅魄,长绕贺兰山。
猿啼客散暮江头,人自伤心水自流。
同作逐臣君更远,青山万里一孤舟。
陆子既老且病,犹不置读书,名其室曰书巢。客有问曰:“鹊巢于木,巢之远人者;燕巢于梁,巢之袭人者。凤之巢,人瑞之;枭之巢,人覆之。雀不能巢,或夺燕巢,巢之暴者也;鸠不能巢,伺鹃育雏而去,则居其巢,巢之拙者也。上古有有巢氏,是为未有宫室之巢。尧民之病水者,上而为巢,是为避害之巢。前世大山穷谷中,有学道之士,栖木若巢,是为隐居之巢。近时饮家者流,或登木杪,酣醉叫呼,则又为狂士之巢。今子幸有屋以居,牖户墙垣,犹之比屋也,而谓之巢,何耶?”
陆子曰:“子之辞辩矣,顾未入吾室。吾室之内,或栖于椟,或陈于前,或枕藉于床,俯仰四顾,无非书者。吾饮食起居,疾痛呻吟,悲忧愤叹,未尝不与书俱。宾客不至,妻子不觌,而风雨雷雹之变,有不知也。间有意欲起,而乱书围之,如积槁枝,或至不得行,辄自笑曰:‘此非吾所谓巢者邪。’”乃引客就观之。客始不能入,既入又不能出,乃亦大笑曰:“信乎其似巢也。”客去,陆子叹曰:“天下之事,闻者不如见者知之为详,见者不如居者知之为尽。吾侪未造夫道之堂奥,自藩篱之外而妄议之,可乎?”因书以自警。淳熙九年九月三日,甫里陆某务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