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时久不达,弃置与君同。
天命无怨色,人生有素风。
念君拂衣去,四海将安穷。
秋天万里净,日暮澄江空。
清夜何悠悠,扣舷明月中。
和光鱼鸟际,澹尔蒹葭丛。
无庸客昭世,衰鬓日如蓬。
顽疏暗人事,僻陋远天聪。
微物纵可采,其谁为至公。
余亦从此去,归耕为老农。
在政治清明的本朝很久都没有显达,我和你一样不被重用。
天命如此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但你依然有着清高的品格。
想到你官归去,将在远廷的地方安然过着贫穷的生活。
秋季的天空万里明净,日暮时分九江上空无ー人。
在悠悠清夜里,在皎洁的月亮下击打着船边。
柔和的光照耀着鱼鸟栖息的水边,安然荡漾在蒹葭丛中。
平庸的我寄居在清明的今世,老的发一天天变得像蓬草一样。
愚钝而懒散的我疏于人情世故,偏执浅陋的我不被天子知晓。
微小如我虽然有可采之处,但谁能真正做到天下至公呢?
从此我也想要离开,回归也想做一个老农民。
此诗表达作者对现实的不满。开篇四句从感慨时遇写起,自己与友人一样都遭遇弃置而“明时久不达”,一瞬间便缩短了两人心灵的距离,更容易产生共鸣。但是诗人并未抱怨怀才不遇,而是乐天知命,“天命无怨色,人生有素风”两句实属巧妙,足见胸襟。诗人虽然劝慰友人,自言要有坦荡的胸怀,但终不免流露不受重用之下的无可奈何之情,因此这几句诗中包含的感情十分复杂。
“念君拂衣去”以下八句,描绘了作者想象中的友人归隐之乐:秋色如水,天空明净,落日熔金,澄江辽远,在这江天一色的自然里,人的心绪也随之飘到了天之涯、江之头了;而到悠悠清夜明月当空之时,驾一叶扁舟,扣舷而歌,荡漾在如烟似雾的芦苇丛中,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又是那么空灵。这几句诗富于清淡之味,隽永之趣如花落香浮,月印水底,清空闲远,神韵超然,一切都已溶入那与大自然的如梦境般的晤谈之中了。
“无庸客昭世”至结尾八句,写出了作者所感所愿:双鬓已然斑白,心灵已然疲倦,帝王总是那么遥远,无人愿为我举荐。不愿再在这“昭世”中奔走了,不如与君一同归隐田间,做一个安分躬耕的老农吧。结尾既抒发了自己郁郁不得志的情感,又表现了对于友人归隐生涯的赞同与欣赏。看起来诗人似乎是扯远了,其实言远意近,还是围绕送别这一中心的。
王维笔下的诗与画是“道通为一”的,这首诗中间八句描绘友人隐居生活的画面,就明显地表现出了“诗中有画”的特点,诗中的景物和光一片、浑融无迹,青色的夜空、蒹葭,皎浩的月光、水光,物物融合,没有明显的轮廓,没有明显的界定,犹如一幅上乘的水墨画。诗歌的主旨是对友人弃官归隐一事的抒情感慨,对当朝政治有委婉的不满和批评,中心则是赞美友人的高风亮节,想象隐居生活的清贫淳朴和闲逸之乐,宣扬一种与世浮沉、和光同尘的人生哲学,感情浓至而用语平和,是诗人真性情的自然流露。
这是一首送别诗。綦毋秘书即綦毋潜,唐代诗人,与王维相交多年。据《新唐书·艺文志》载:“潜字孝通,开元中由宜寿尉入为集贤院待制,迁右拾遗,终著作郎。”著作郎官秩九品,綦母潜“食之无味”,安史之乱后,他潇洒地弃官而去,还归江东。綦毋潜将要离开长安前,王维作此诗送别。此时王维因为涉嫌在安史之乱投敌出任伪官,在朝廷上也很不得志。
余与嵇康、吕安居止接近,其人并有不羁之才。然嵇志远而疏,吕心旷而放,其后各以事见法。嵇博综技艺,于丝竹特妙。临当就命,顾视日影,索琴而弹之。余逝将西迈,经其旧庐。于时日薄虞渊,寒冰凄然。邻人有吹笛者,发音寥亮。追思曩昔游宴之好,感音而叹,故作赋云:
将命适于远京兮,遂旋反而北徂。
济黄河以泛舟兮,经山阳之旧居。
瞻旷野之萧条兮,息余驾乎城隅。
践二子之遗迹兮,历穷巷之空庐。
叹黍离之愍周兮,悲麦秀于殷墟。
惟古昔以怀今兮,心徘徊以踌躇。
栋宇存而弗毁兮,形神逝其焉如。
昔李斯之受罪兮,叹黄犬而长吟。
悼嵇生之永辞兮,顾日影而弹琴。
托运遇于领会兮,寄余命于寸阴。
听鸣笛之慷慨兮,妙声绝而复寻。
停驾言其将迈兮,遂援翰而写心。
瘴江南去入云烟,望尽黄茆是海边。
山腹雨晴添象迹,潭心日暖长蛟涎。
射工巧伺游人影,飓母偏惊旅客船。
从此忧来非一事,岂容华发待流年。
不识阳关路,新从定远侯。
黄云断春色,画角起边愁。
瀚海经年到,交河出塞流。
须令外国使,知饮月氏头。
惟汉廿二世,所任诚不良。
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强。
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
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
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
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
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
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
曩者,鼐在京师,歙程吏部,历城周编修语曰:“为文章者,有所法而后能,有所变而后大。维盛清治迈逾前古千百,独士能为占文者未广。昔有方侍郎,今有刘先生,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鼐曰:“夫黄、舒之间,天下奇山水也,郁千余年,一方无数十人名于史传者。独浮屠之㑺雄,自梁陈以来,不出二三百里,肩背交而声相应和也。其徒遍天下,奉之为宗。岂山州奇杰之气,有蕴而属之邪?夫释氏衰歇,则儒士兴,今殆其时矣。”既应二君,其后尝为乡人道焉。
鼐又闻诸长者曰:康熙间,方侍郎名闻海外。刘先生一日以布衣走京师,上其文侍郎。侍郎告人曰:“如方某,何足算耶!邑子刘生,乃国士尔。”闻者始骇不信,久乃惭知先生。今侍郎没,而先生之文果益贵。然先生穷居江上,无侍郎之名位交游,不足掖起世之英少,独闭户伏首几案,年八十矣,聪明犹强,著述不辍,有卫武懿诗之志,斯世之异人也巳。
鼐之幼也,尝侍先生,奇其状貌言笑,退辄仿效以为戏。及长,受经学于伯父编修君,学文于先生。游宦三十年而归,伯父前卒,不得复见,往日父执往来者皆尽,而犹得数见先生于枞阳,先生亦喜其来,足疾未平,扶曳出与论文,每穷半夜。
今五月望,邑人以先生生日为之寿,鼐适在扬州,思念先生,书是以寄先生,又使乡之后进者,闻而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