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前冬后几村庄,溪北溪南两履霜,树头树底孤山上。冷风袭来何处香? 忽相逢缟袂绡裳。酒醒寒惊梦,笛凄春断肠,淡月昏黄。
冬前冬后转遍了几个村庄,踏遍了溪南溪北,双脚都沾满了霜,又爬上孤山,在梅树丛中上下寻觅,都未见到梅花的踪迹,寻梅不遇,沮丧地立于山头,忽然一阵寒风吹来,不知从何处带来一阵幽香,蓦然回首,她竟然就在身后,那样淡妆素雅,俏然而立。我顿时如遇梅花仙子一般,惊讶于她的清丽脱俗,沉醉于她的风华绝代。然而春寒使我从醉梦中醒来,听到凄怨的笛声,便想到春天会尽,梅花也会片片凋落,此时淡淡的月色笼罩着黄昏。
这首散曲以清丽质朴的文字构筑了一个寻梅者、失落者、孤独者的故事。起笔不凡,突兀而来。“冬前”“冬后”拉开了时间的间隔,表明寻觅时间之长。“溪北”“溪南”“树头”“树底”通过空间意象的推移,体现作者艰难的跋涉过程。“孤山”在杭州西湖中,北宋诗人林逋隐居于此,点明作者所寻乃孤山之梅。“两履霜”是一个特写镜头:联系后文,作者应该是借着月色,乘着酒兴,踏着满地霜华去寻梅,可见心情之迫切。这三句构成鼎足对,且鼎足对中运用叠字,节奏感更强,音律上感觉更和谐。
扑面来的冷风带来了梅花特有的暗香,让人不禁充满期待:就在近前,但不知道究竟在哪儿。这句是巧妙地利用人的嗅觉对梅香的感知构成梅存在的事实,未见其形,先闻其香。“忽相逢缟袂绡裳”一句中,“忽”字传神地表达出了蓦然回首,眼神相接时的喜悦。此处暗用典故,柳宗元《龙城录》记载:隋朝赵师雄途经罗浮,梦中遇一淡妆素服的女子,并与之交谈饮酒,等到被冷风吹醒,发现睡在梅花树下。作者以拟人的手法把梅花写成了一位白衣仙女,清雅飘逸,婀娜多姿。
“酒醒寒惊梦,笛凄春断肠,淡月昏黄。”作者连用了三个与梅有关的典故。“酒醒寒惊梦”紧接上句赵师雄罗浮梦遇梅仙的典故,表明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如梦幻般短暂易逝。梅与笛有不解之缘,古笛曲有《梅花落》,笛声哀婉凄怨,闻之断肠。李清照《永遇乐·元宵》词有“染柳烟浓,吹梅笛怨”之句,在叹梅花落尽的同时饱含无尽的哀伤。诗人林逋隐居孤山,养鹤植梅,有“梅妻鹤子”之号,其《山园小梅》诗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是描写月下梅花的千古绝唱。“淡月昏黄”从此句中直接化出,十分巧妙自然,既让人联想到微风吹拂、月光朦胧中梅花摇曳扶疏的姿态,又是实写,诗人乘兴寻梅,遇梅,引发联翩浮想,酒醒梦回,已是月光惨淡,空山夜静。以此句作结,韵味悠长,平添了哀怨的氛围和孤独的情绪。
自古以来,梅花就是高洁之士理想人格的追求和象征。乔吉到孤山“寻梅”,既是文人的雅趣,也是一种生命追求的象征:梅花高洁出尘、孤高傲世,然而总是经受着风雪严寒的打击摧残,在春天到来之前就已经花落香销。乔吉愤世嫉俗,山水逍遥,然而一生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所以这首散曲前五句节奏明快,曲调明朗,表现出对梅的挚爱和寻梅的乐趣,后三句把自己的失意心绪与梅花的凄清动人融为一体,格调凄婉冷峻。
乔吉一生不曾显达,甚至可以说是穷困潦倒,其作品内容也因此而表现出一种消极厌世的情绪和对现实的不满,同时也会表达出自己的心声。这首曲子就是作者这种心理的折射反映。

四座且勿语,听我醉中吟。池塘春草未歇,高树变鸣禽。鸿雁初飞江上,蟋蟀还来床下,时序百年心。谁要卿料理,山水有清音。
欢多少,歌长短,酒浅深。而今已不如昔,后定不如今。闲处直须行乐,良夜更教秉烛,高会惜分阴。白发短如许,黄菊倩谁簪。
故都迷岸草,望长淮、依然绕孤城。想乌衣年少,芝兰秀发,戈戟云横。坐看骄兵南渡,沸浪骇奔鲸。转盼东流水,一顾功成。
千载八公山下,尚断崖草木,遥拥峥嵘。漫云涛吞吐,无处问豪英。信劳生、空成今古,笑我来、何事怆遗情?东山老,可堪岁晚,独听桓筝。
野店几杯空酒。醉里两眉长皱。已自不成眠,那更酒醒时候。知否。知否。直是为他消瘦。
予少家汉东,汉东僻陋无学者,吾家又贫无藏书。州南有大姓李氏者,其子尧辅颇好学。予为儿童时,多游其家。见其弊筐贮故书在壁间,发而视之,得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脱落颠倒,无次序;因乞李氏以归。读之,见其言深厚而雄博,然予犹少,未能悉究其义,徒见其浩然无涯,若可爱。
是时天下学者,杨、刘之作,号为“时文”,能者取科第,擅名声,以夸荣当世,未尝有道韩文者。予亦方举进士,以礼部诗赋为事。年十有七,试于州,为有司所黜。因取所藏韩氏之文复阅之,则喟然叹曰:“学者当至于是而止尔!”固怪时人之不道,而顾己亦未暇学,徒时时独念于予心,以谓方从进士干禄以养亲。苟得禄矣,当尽力于斯文,以偿其素志。
后七年,举进士及第,官于洛阳。而尹师鲁之徒皆在,遂相与作为古文,因出所藏《昌黎集》而补缀之。求人家所有旧本而校定之。其后天下学者,亦渐趋于古,而韩文遂行于世,至于今盖三十余年矣。学者非韩不学也,可谓盛矣!
呜呼!道固有行于远而止于近,有忽于往而贵于今者。非惟世俗好恶之使然,亦其理有当然者。故孔、孟惶惶于一时,而师法于千万世。韩氏之文,没而不见者二百年,而后大施于今。此又非特好恶之所上下,盖其久而愈明,不可磨灭,虽蔽于暂,而终耀于无穷者,其道当然也。
予之始得于韩也,当其沉没弃废之时。予固知其不足以追时好而取势利,于是就而学之,则予之所为者,岂所以急名誉而干势利之用哉?亦志乎久而已矣!故予之仕,于进不为喜,退不为惧者,盖其志先定,而所学者宜然也。
集本出于蜀,文字刻画,颇精于今世俗本,而脱缪尤多。凡三十年间,闻人有善本者,必求而改正之。其最后卷帙不足,今不复补者,重增其故也。予家藏书万卷,独《昌黎先生集》为旧物也。呜呼!韩氏之文之道,万世所共尊,天下所共传而有也。予于此本,特以其旧物而尤惜之。
盖闻王者莫高于周文,伯者莫高于齐桓,皆待贤人而成名。今天下贤者智能,岂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进?今吾以天之灵、贤士大夫定有天下,以为一家。欲其长久,世世奉宗庙亡绝也。贤人已与我共平之矣,而不与我共安利之,可乎?贤人大夫,有肯从我游者,吾能尊显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御史大夫昌下相国,相国酂侯下诸侯王,御史中执法下郡守。其有意称明德者,必身劝为之驾,遣诣相国府,署行义年。有而弗言,觉免。年老癃病,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