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抟九万,腰缠十万,扬州鹤背骑来惯。事间关,景阑珊,黄金不富英雄汉。一片世情天地间。白,也是眼;青,也是眼。
梦想着能乘着大鹏鸟展翅高飞九万里,腰里装着很多钱,骑着仙鹤去扬州。世间路途艰险,美景已经衰败。黄金是无法打动真正英雄的心。任天地间的世态炎凉,不管你是用白眼看我,还是用青眼看我,我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这首散曲题为“寄兴”,也作“寓兴”,所抒发的是作者有志酬的愤慨和对不合理社会秩序的不满。起笔不凡,气势扑面而来。“鹏抟九万”,大鹏鸟振翅高飞九万里,喻人奋发有为、志向远大。《庄子·逍遥游》:“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李白《上李邕》“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几万里”与此同义。“腰缠”二句,《商芸小说》:“有客相从,各言所志。或为扬州刺史,或愿多资财,或愿骑鹤上升。其一人曰:腰缠十万贯,骑上扬州,欲兼三者。”前三句意思是指当初曾经志向高远,希望有一天能够功成名就,富贵满堂,然后就急流勇退,骑鹤归隐。
“事间关”三句陡然转折,气势一落千丈。“事间关,景阑珊”两句对仗整齐,意为世事艰难,前途凄凉渺茫。“黄金不富英雄汉”,感叹英雄无用武之地,自己空有满腹才华,却换不来功名富贵。“一片世情天地间”是说世态炎凉,天地间到处如此。这四句是对人生不平遭遇的无奈叹息和对现实社会不合理的强烈愤慨。
“白,也是眼;青,也是眼”,化用阮籍“青白眼”的典故。《晋书·阮籍传》说,阮籍能做青白眼,对自己欣赏的人,就用青眼看,表示敬重;对不喜欢的人,用白眼看,表示蔑视。作者自比阮籍,表示要用“青白眼”来分辨世事,绝不像世人那样是非贤愚不分。这里运用对偶,同时又构成重叠句式,二者结合,使得语言节奏感更强,感情表达更铿锵有力。
此曲用典非常密集,将作者对人生的感慨和对世情的揭露批判寓于一个个典故之中,感情深沉蕴藉。此外,曲子的开头气势雄壮,壮志满怀,结尾感情低沉,语调铿锵,表现出了作者即使理想受挫也要坚守自己的人格,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洁品格,从而使对社会现实的揭露和批判更加深刻透彻。
乔吉主张“作乐府亦有法,曰凤头、猪肚、豹尾六字是也”(元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大概起要美丽,中要浩荡,结要响亮。“凤头”所用的手法主要是比喻、用典、对偶以及语言的雅丽,浩荡的“猪肚”所用的手法主要是叠对、排比、博喻、对比和用典等,响亮的“豹尾”要求调高声促、意思清新的佳句。这首散曲可谓其创作主张的完美诠释。
此曲是有所感发而作。在元代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都十分尖锐的情况下,广大知识分子“沉屈下僚”,对于世态的炎凉,感受深刻。乔吉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创作了这支散曲。

晚晴风歇,一夜春威折。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
胜绝,愁亦绝。此情谁共说。惟有两行低雁,知人倚、画楼月。
数千里外,得长者时赐一书,以慰长想,即亦甚幸矣;何至更辱馈遗,则不才益 将何以报焉?书中情意甚殷,即长者之不忘老父,知老父之念长者深也。
至以“上下相孚,才德称位”语不才,则不才有深感焉。 夫才德不称,固自知之矣;至於不孚之病,则尤不才为甚。
且今之所谓孚者,何哉?日夕策马,候权者之门。门者故不入,则甘言媚词,作妇人状,袖金以私之。即门者持刺入,而主人又不即出见;立厩中仆马之间,恶气袭衣袖,即饥寒毒热不可忍,不去也 。抵暮,则前所受赠金者,出报客曰:“相公倦,谢客矣!客请明日来!”即明日, 又不敢不来。夜披衣坐,闻鸡鸣,即起盥栉,走马抵门;门者怒曰:“为谁?”则曰 :“昨日之客来。”则又怒曰:“何客之勤也?岂有相公此时出见客乎?”客心耻之 ,强忍而与言曰:“亡奈何矣,姑容我入!”门者又得所赠金,则起而入之;又立向所立厩中。 幸主者出,南面召见,则惊走匍匐阶下。主者曰:“进!”则再拜,故迟不起; 起则上所上寿金。主者故不受,则固请。主者故固不受,则又固请,然後命吏纳之。 则又再拜,又故迟不起;起则五六揖始出。出揖门者曰:“官人幸顾我,他日来,幸 无阻我也!”门者答揖。大喜奔出,马上遇所交识,即扬鞭语曰:“适自相公家来, 相公厚我,厚我!”且虚言状。即所交识,亦心畏相公厚之矣。相公又稍稍语人曰:“某也贤!某也贤!”闻者亦心许交赞之。
此世所谓上下相孚也,长者谓仆能之乎?前所谓权门者,自岁时伏腊,一刺之外,即经年不往也。闲道经其门,则亦掩耳闭目,跃马疾走过之,若有所追逐者,斯则仆之褊衷,以此长不见怡於长吏,仆则愈益不顾也。每大言曰:“人生有命,吾惟有命,吾惟守分而已。”长者闻之,得无厌其为迂乎?
乡园多故,不能不动客子之愁。至于长者之抱才而困,则又令我怆然有感。天之与先生者甚厚,亡论长者不欲轻弃之,即天意亦不欲长者之轻弃之也,幸宁心哉!
帝城春欲暮,喧喧车马度。
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
贵贱无常价,酬直看花数:
灼灼百朵红,戋戋五束素。
上张幄幕庇,旁织巴篱护。
水洒复泥封,移来色如故。
家家习为俗,人人迷不悟。
有一田舍翁,偶来买花处。
低头独长叹,此叹无人喻:
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
儒家者流,盖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者也。游文于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以重其言,于道最为高。孔子曰:“如有所誉,其有所试。”唐虞之隆,殷周之盛,仲尼之业,已试之效者也。然惑者既失精微,而辟者又随时抑扬,违离道本,苟以哗众取宠。后进循之,是以五经乖析,儒学渐衰,此辟儒之患。
道家者流,盖出于史官,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术也。合于尧之克攘,易之嗛嗛,一谦而四益,此其所长也。及放者为之,则欲绝去礼学,兼弃仁义,曰独任清虚可以为治。
阴阳家者流,盖出于羲和之官,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此其所长也。及拘者为之,则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
法家者流,盖出于理官,信赏必罚,以辅礼制。易曰“先王以明罚饬法”,此其所长也。及刻者为之,则无教化,去仁爱,专任刑法而欲以致治,至于残害至亲,伤恩薄厚。
名家者流,盖出于礼官。古者名位不同,礼亦异数。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此其所长也。及讦者为之,则苟钩釽析乱而已。
墨家者流,盖出于清庙之守。茅屋采椽,是以贵俭;养三老五更,是以兼爱;选士大射,是以上贤;宗祀严父,是以右鬼;顺四时而行,是以非命;以孝视天下,是以上同:此其所长也。及蔽者为之,见俭之利,因以非礼,推兼爱之意,而不知别亲疏。
纵横家者流,盖出于行人之官。孔子曰:“诵诗三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又曰:“使乎!使乎!”言其当权事制宜,受命而不受辞,此其所长也。及邪人为之,则上诈谖而弃其信。
杂家者流,盖出于议官。兼儒、墨,合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此其所长也。及荡者为之,则漫羡而无所归心。
农家者流,盖出于农稷之官。播百谷,劝耕桑,以足衣食,故八政一曰食,二曰货。孔子曰“所重民食,此其所长也。及鄙者为之,以为无所事圣王,欲使君臣并耕,悖上下之序。
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孔子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弗为也。”然亦弗灭也。闾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刍荛狂夫之议也。
凡诸子百八十九家,四千三百二十四篇。
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皆起于王道既微,诸侯力政,时君世主,好恶殊方,是以九家之术蜂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驰说,取合诸侯。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仁之与义,敬之与和,相反而皆相成也。易曰:“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今异家者各推所长,穷知究虑,以明其指,虽有蔽短,合其要归,亦六经之支与流裔。使其人遭明王圣主,得其所折中,皆股肱之材已。仲尼有言:“礼失而求诸野。”方今去圣久远,道术缺废,无所更索,彼九家者,不犹愈于野乎?若能修六艺之术,而观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长,则可以通万方之略矣。
十年身事各如萍,白首相逢泪满缨。
老去不知花有态,乱来唯觉酒多情。
贫疑陋巷春偏少,贵想豪家月最明。
且对一尊开口笑,未衰应见泰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