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乱以来,天下城郭丘墟,惟从太仆君宅尚在。南征荆州,还过乡里,舍焉。乃种诸蔗于中庭,涉夏历秋,先盛后衰,悟兴废之无常,慨然永叹,乃作斯赋。
伊阳春之散节,悟乾坤之交灵。瞻玄云之蓊郁,仰沉阴之杳冥。降甘雨之丰霈,垂长溜之泠泠。堀中堂而为圃,植诸蔗于前庭。涉炎夏而既盛,迄凛秋而将衰。岂在斯之独然?信人物其有之。
自从动乱以来,天下的城郭都变成了废墟。只有前太仆的住宅还完好无损。南征荆州,还归乡里时,曾临时住在这里。于是在院中栽种甘蔗。经过夏天到了秋天,开始时茂盛,后来就衰萎了,从中感悟兴盛和废败都是无常的。感慨叹息的同时,写作了这篇赋。
正逢阳春节气的降临,感悟天地自然的通灵。眼看乌云阵阵密集,瞬时天空完全阴沉。及时的大雨自天而降,长长的雨线带着冷清。挖掘院落成为园圃,种植甘蔗就在前庭。炎热的夏天它们茂密旺盛,到凛冽的秋天却已飘零。难道只有甘蔗才是如此?确实是人和物都有相同的命运。
此赋序文对此赋的精神内涵作了明白的阐释,而正文在通篇铺叙之后,仅以结尾“信人物其有之”勾摄,于清新浅畅的言辞之外传达出作者对生命、历史的哀宛绵长的隽永情怀。
刘勰《文心雕龙·物色》说:“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钟嵘《诗品序》云:“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人之气与自然之气相感应,当自然事物发生变化时,那些敏锐的文人的生命体验和审美体验也开始生成,作者的《柳赋》和此赋便是这类体验的结晶。“伊阳春之散节,悟乾坤之交灵”,涉夏历秋,种植于庭院中的甘蔗亦由旺盛而凋零。这本是自然界的正常现象恰好正触动了作者“丧乱以来,天下城郭丘墟”的心灵创伤:汉末以来持续不断的大动乱,给社会造成了极大的破坏,那种城郭丘墟的剧烈变化,以及曹操在两年间军事斗争中的先胜后败,给作者留下了深刻的心灵创伤。此赋因而由物及人,从自然界而人类社会,引出“岂在斯之独然,信人物其有之”的无限慨叹。相对而言,《柳赋》咏、感相结合,以柳树之丰茂写迁逝之悲;此赋则以感为主,以甘蔗之荣枯抒兴废之无常。就主题而言,作者“悟兴废之无常,慨然永叹”,视“有常”为“无常”,在赋中提出“信人物其有之”,情真意切,凄侧动人,具有很强的时代感。
据《三国志·魏书·武帝纪》载,曹操于建安十三年(208年)七月南下讨伐荆州刘表。十二月,曹操兵败赤壁,引兵北回。在建安十四年(209年)三月,到达其故里谯。同年七月,曹操又率军从涡水经淮水南下。十二月,曹操又回到谯,这几次征伐,作者一直跟随在曹操身边。结合赋序所述,可知此赋当作于建安十四年(209年)年底。当时天下丧乱,城郭丘墟。作者目睹种植于庭院中的甘蔗,经过夏季的雨露滋润而繁茂,到了凛冽的寒秋却日益凋零,不由感慨自然宇宙的先盛后衰和兴废无常,于是创作此赋来抒发他的兴废盛衰之感。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
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
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
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雌从绕林间。
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
朝避猛虎,夕避长蛇。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五人者,盖当蓼洲周公之被逮,激于义而死焉者也。至于今,郡之贤士大夫请于当道,即除魏阉废祠之址以葬之;且立石于其墓之门,以旌其所为。呜呼,亦盛矣哉!
夫五人之死,去今之墓而葬焉,其为时止十有一月耳。夫十有一月之中,凡富贵之子,慷慨得志之徒,其疾病而死,死而湮没不足道者,亦已众矣;况草野之无闻者欤!独五人之皦皦,何也?
予犹记周公之被逮,在丁卯三月之望。吾社之行为士先者,为之声义,敛赀财以送其行,哭声震动天地。缇骑按剑而前,问:“谁为哀者?”众不能堪,抶而仆之。是时以大中丞抚吴者为魏之私人,周公之逮所由使也;吴之民方痛心焉,于是乘其厉声以呵,则噪而相逐。中丞匿于溷藩以免。既而以吴民之乱请于朝,按诛五人,曰颜佩韦、杨念如、马杰、沈扬、周文元,即今之傫然在墓者也。
然五人之当刑也,意气扬扬,呼中丞之名而詈之,谈笑以死。断头置城上,颜色不少变。有贤士大夫发五十金,买五人之脰而函之,卒与尸合。故今之墓中全乎为五人也。
嗟夫!大阉之乱,缙绅而能不易其志者,四海之大,有几人欤?而五人生于编伍之间,素不闻《诗》、《书》之训,激昂大义,蹈死不顾,亦曷故哉?且矫诏纷出,钩党之捕遍于天下,卒以吾郡之发愤一击,不敢复有株治;大阉亦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发,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不可谓非五人之力也!
由是观之,则今之高爵显位,一旦抵罪,或脱身以逃,不能容于远近,而又有剪发杜门、佯狂不知所之者,其辱人贱行,视五人之死,轻重固何如哉?是以蓼洲周公忠义暴于朝廷,赠谥美显,荣于身后;而五人亦得以加其土封,列其姓名于大堤之上,凡四方之士,无有不过而拜且泣者,斯固百世之遇也。不然,令五人者保其首领,以老于户牖之下,则尽其天年,人皆得以隶使之,安能屈豪杰之流,扼腕墓道,发其志士之悲哉!故予与同社诸君子,哀斯墓之徒有其石也,而为之记,亦以明死生之大,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也。
贤士大夫者,冏卿因之吴公,太史文起文公、孟长姚公也
忆昔西都欢纵。自别后、有谁能共。伊川山水洛川花,细寻思、旧游如梦。
今日相逢情愈重。愁闻唱、画楼钟动。白发天涯逢此景,倒金尊。殢谁相送。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人一一为具言所闻,皆叹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数日,辞去。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处处志之。及郡下,诣太守,说如此。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园林再到身犹健,官职全抛梦乍醒。
惟有南山与君眼,相逢不改旧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