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日题诗寄草堂,遥怜故人思故乡。
柳条弄色不忍见,梅花满枝空断肠。
身在远藩无所预,心怀百忧复千虑。
今年人日空相忆,明年人日知何处。
一卧东山三十春,岂知书剑老风尘。
龙钟还忝二千石,愧尔东西南北人。
人日这天题诗寄向成都草堂,远远怜念旧友定在思念故乡。
柳枝泛绿这美景却不忍看见,梅花开满枝头让人空自断肠!
身在偏远南方大事难以参预,心怀百重担心还有千重忧虑。
今年的人日彼此在空相回忆,明年的人日更不知身在何处?
高卧东山转眼度过了三十春,哪里料到书剑飘零终老风尘。
老态龙钟还辱居高位二千石,内心有愧你四处流离的友人!
这是高适晚年诗作中最动人的一篇。杜甫接到这首诗时,竟至“泪洒行间,读终篇末”(《追酬高蜀州人日见寄并序》)。这首怀友思乡的诗之所以感人,主要是它饱含着特定的历史内容,把个人遭际与国家命运紧密连结起来了。
全诗每四句一段,共分三段。每段换韵,开头是平声阳韵,中间是仄声御韵,末段是平声真韵。
“人日题诗寄草堂”,起句便单刀直入点题。“遥怜故人思故乡”,“遥怜”的“怜”,正是表示二人感情的字眼,通篇都围绕这“怜”字生发展开。“思故乡”,既是从自己说,也是从杜甫说,满目疮痍的中原,同是他们的故乡。紧接着“柳条弄色不忍见,梅花满枝空断肠”,便是这思乡情绪的具体形容。“柳条”“梅花”是思乡情绪的触发点,以蜀地春景抒思乡哀情。春天到时,柳叶萌芽,梅花盛开,应该是令人愉悦的,但在飘泊异地的游子心中,总是容易撩动乡愁,而使人“不忍见”,一见就“断肠”,感情不能自己了。
中间四句是诗意的拓展和深化,有不平,有忧郁,又有如大海行舟、随波飘转、不能自主的渺茫与怅惘,感情是复杂的。换用仄声韵,正与内容十分协调。“身在远藩无所预,心怀百忧复千虑”亦兼言杜甫与自己。当时国家多难,干戈未息,以二人的文才与公心,本应参预朝廷大政建功立业,可是偏偏远离京国,身在四川。尽管如此,诗人的爱国热忱却未衰减,面对动荡不已的时局,自然是“心怀百忧复千虑”了。当时,不仅安史叛军在中原还很猖獗,即就蜀中局势而言,也并不平静,此诗写后的两三个月,便发生了梓州刺史段子璋的叛乱。此二句正是时局艰难的反映,表明二人忧心国事。杜甫《追酬故高蜀州人日见寄》诗曰“叹我凄凄求友篇,感君郁郁匡时略”,是很深刻地领会到高适这种复杂情思的。“今年人日空相忆,明年人日知何处”,这意思正承百忧千虑而来,身当乱世,作客他乡,今年此时,已是相思不见,明年又在何处,难以预料。此忧之深,虑之远,更说明国步艰难,有志莫申。深沉的感喟中,隐藏了内心无比的哀痛。
瞻望未来,深感渺茫,回顾往昔,也不是事皆前定。这就自然地逗出了末段。“一卧东山三十春,岂知书剑老风尘。”诗人早年曾客居梁宋,隐迹“渔樵”(《封丘作》),生活虽困顿,却也闲散自适,不曾想到如今竟辜负了随身的书剑,老于宦途风尘之中。“龙钟还忝二千石,愧尔东西南北人!”这是说自己老迈疲癃之身,忝居刺史之位,国家多事而无所作为,心中有愧于到处飘泊流离的友人。这“愧”的内涵是丰富的,既是对自己匡时无计的孤愤,也有对友人处境深挚的关切。这种“愧”,更见得两人交谊之厚,相知之深。
这首诗在内容上始终把个人遭际与国家命运紧密结合,没有华丽夺目的词藻,也没有刻意雕琢的警句,有的只是浑朴自然的语言,发自肺腑的真情流贯全篇。那抑扬变换的音调,很好地传达了起伏跌宕的感情,沉郁顿挫,颇有老杜风味。这种“直举胸情,匪傍书史”的佳作,堪称汉魏风骨的嗣响。
杜甫有《追酬故高蜀州人日见寄》诗序云:“开文书帙中,检所遗忘,因得故高常侍适……往居在成都时,高任蜀州刺史……人日相忆见寄诗,泪洒行间,读终篇末!自枉诗,已十馀年;莫记存殁,又六七年矣!老病怀旧,生意可知。今海内忘形故人,独汉中王瑀与昭州敬使君超先在。爱而不见,情见乎辞。大历五年正月二十一日,却追酬高公比作,因寄王及敬弟。”杜甫此诗作于大历五年(770年),上推十年,为上元元年(760年),序中明言高适当时为蜀州刺史。考年谱,高适转蜀州刺史在上元元年九月。又,高适卒于永泰元年(765年),距离杜甫此诗六年,亦与序中所言相合。故此诗为唐肃宗上元二年(761年)正月初七作。
高适和杜甫早在唐玄宗开元二十七年(739年)在山东汶上初遇,当时二人皆落魄不偶,一见之下即成为意气相投的朋友。安史乱起,高适在玄宗、肃宗面前参预重要谋略,被赏识,境遇比杜甫好得多,曾任淮南节度使,平定永王璘的叛乱。由于“负气敢言”,遭到内臣李辅国等的谗毁,被解除兵权,留守东京。唐肃宗乾元二年(759年),出为彭州刺史。同年年底,杜甫流离转徙,到达成都,高适立即从彭州寄诗问讯。上元元年(760年),高适改任蜀州(治所在今四川崇庆)刺史,杜甫从成都赶去看望。这时,高适年将六十,杜甫也将五十,他乡遇故知,他们自然高兴,除见面叙旧外,更常寄诗慰问。到了上元二年人日这天,高适写下这诗,寄到成都草堂。

去年何时君别妾?南园绿草飞蝴蝶。
今岁何时妾忆君,西山白雪暗秦云。
玉关去此三千里,欲寄音书那可闻?
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遍,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
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
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
所以终日醉,颓然卧前楹。
觉来眄庭前,一鸟花间鸣。
借问此何时?春风语流莺。
感之欲叹息,对酒还自倾。
浩歌待明月,曲尽已忘情。
谪仙狂客何如?看来毕竟归田好。玉堂无此,三山海上,虚无缥缈。读罢《离骚》,酒香犹在,觉人间小。任菜花葵麦,刘郎去后,桃开处、春多少。
一夜雪迷兰棹。傍寒溪、欲寻安道。而今纵有,新诗《冰柱》,有知音否?想见鸾飞,如椽健笔,檄书亲草。算平生白傅风流,未可向、香山老。
荒鸡再咽天难晓,星榆落尽秋将老。毡幕绕牛羊,敲冰饮酪浆。
山程兼水宿,漏点清钲续。正是梦回时,拥衾无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