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蓬只逐惊飙转,行人过尽烟光远。立马认河流,茂陵风雨秋。
寂寥行殿索,梵呗琉璃火。塞雁与宫鸦,山深日易斜。
飘蓬在狂风中乱飞,行人已经过尽,只剩远山在雾霭中绵延。停下来,从河流的走向来辨别方位,明十三陵在秋风秋雨中更显萧瑟。
无人的行宫紧锁,只透出些许琉璃灯曲光亮与僧人们的唱经声。在这群山深处,太阳似乎更快地西沉,只有北方的雁和栖息在宫殿里的乌鸦守候着这份寂寞。
纳兰叹兴亡的词并不少见,这首写得尤其别致。
上片开头就是描写那随风飘荡的飞蓬,随着突发的狂风飘零,不知何处。“飘蓬只逐惊飙转,行人过尽烟光远”,实际说的是人生之不定向,人同飞蓬,漂泊天涯,不知道归处在哪,都是匆匆过客。开头七个字,纳兰完全似旁观陈述之人,写景看似自然随意,却足以读出压抑忧郁之感,不免有消极的意味。因用情太深而倍感苦楚,因知己太远而无处倾吐郁结的苦水,如此这般,纳兰也只得感叹行人过尽。这时,他才停下马来,心想该臻认河流,思思去向了,即“立马认河流”,而此时,“茂陵风雨秋”已然出现在眼前。构述巧妙,让茂陵的出现颇为合理,亦融进了萧瑟的风,可见纳兰来到此处,有所思,有所虑,有所郁结,像要寻些什么来慰藉自己。
下片起写茂陵之景,“寂寥行殿锁,梵呗琉璃火”,白描写景,反复吟读,满是苍凉之感,纸间散发出的全是悲苦的气息。行殿之索,梵呗琉璃,都是历史沉淀的标志事物。历史浩瀚,时光流转,那些兴盛的朝代,早被铜锁锁于时空深宫之中,褪去当年屋瓦楼阁金碧辉煌的琉璃,只剩梵呗声声,琉璃灯微亮,涌着安洋的经文,亮着高墙里的微火,最终,只留下塞雁与宫鸦仍旧盘旋。
整首词虽然几乎全是白描写景,可是苍凉之感跃然纸上。最后一句最为突出:“山深日易斜”,日斜即为日落,山深日易斜,这是一个精彩的无理句段,我们知道太阳的东升西落与山是否深没有任何关系,但容若却说:在这里,因为山很深,所以,太阳很容易落山。悖谬处见真理,却无比沉重,字字铿锵有力,直落到心底里去,耐人深思,发人深省。
词写路过十三陵时的感触,或当与《好事近·马首望青山》同作于康熙十五年(1676年)。当时词人途径弹琴峡,听水声潺潺,响若弹琴,恍然有所感,故提笔写下这首词。
知音者少,算乾坤许大,著身何处。直待功成方肯退,何日可寻归路。多景楼前,垂虹亭下,一枕眠秋雨。虚名相误,十年枉费辛苦。
不是奏赋明光,上书北阙,无惊人之语。我自匆忙天未许,赢得衣裾尘土。白璧追欢,黄金买笑,付与君为主。莼鲈江上,浩然明日归去。
谪仙狂客何如?看来毕竟归田好。玉堂无此,三山海上,虚无缥缈。读罢《离骚》,酒香犹在,觉人间小。任菜花葵麦,刘郎去后,桃开处、春多少。
一夜雪迷兰棹。傍寒溪、欲寻安道。而今纵有,新诗《冰柱》,有知音否?想见鸾飞,如椽健笔,檄书亲草。算平生白傅风流,未可向、香山老。
假金方用真金镀,若是真金不镀金。
十载长安得一第,何须空腹用高心。
青楼春晚。昼寂寂、梳匀又懒。乍听得、鸦啼莺哢,惹起新愁无限。记年时、偷掷春心,花间隔雾遥相见。便角枕题诗,宝钗贳酒,共醉青苔深院。
怎忘得、回廊下,携手处、花明月满。如今但暮雨,蜂愁蝶恨,小窗闲对芭蕉展。却谁拘管。尽无言、闲品秦筝,泪满参差雁。腰支渐小,心与杨花共远。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