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轧旃车转石槽,故关犹复戍弓刀。
连营突骑红尘暗,微服行人细路高。
已化虫沙休自叹,厌逢豺虎欲安逃。
青云玉立三千丈,元只东山意气豪。
毡车沉重地“轧轧”作响,艰难地转过隘口的石槽。
古关隘依然是巍巍雄峙,戍卒们默默地手执弓刀。
一队队虏骑狼突豕奔,满眼帘红尘地暗天昏,便服的行人仓惶逃难,急匆匆哪顾路小山高。
已死于战火的人们,又何须自嗟自叹,饱遭着豺虎的蹂躏,又该向何处奔逃?
挺立在青碧的云霄,仍有那三千丈峻岭,本只有巍巍的东山,永远是意气雄豪。
首联“轧轧旃车转石槽,故关犹复戍弓刀。”写登石岭关时所见。“故关犹复戍弓刀”,是远望所见:石岭关头戒备森严,刀枪如林。这里的“犹复”二字,颇有意味。上次蒙古军自南而北,一路上攻城略地,势如破竹。人民用血汗蓄养的那些军队不堪一击,没有完成守土保民的职责。现在,他们又照旧戍守关隘,好像很威武的样子。然国势如此,民心惶惶,背井离乡,这故关“戍弓刀”还有什么意义。诗人着此二字,既是对腐朽无能的金军的讽刺和批判,也透露出其被迫离乡时无限凄凉的心情。
颔联紧承首联,写登上石岭关后所见。“连营突骑红尘暗”承“故关犹复戍弓刀”,继写金军紧锣密鼓地布防状况;“微服行人细路高”呼应首句“轧轧旃车转石槽”,写乡民逃避战乱、长途跋涉之艰难。此二句没用一个动词,极简练地展示出两幅动态画面:山上,金军。“连营”,极言其人数之多,“突骑”,极言其军队之精,“红尘暗”,又极言其人来人往,以致扬尘蔽日的盛况;山下,难民。“微服”,极言其衣着之简朴。“细路高”,极言其山路高远。二者关合呼应,那行人的劳顿凄凉可想而知。这山上、山下的军与民,自然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方面是势重力强,积极备战,而另一方面却是扶老携幼,逃离家园。如此便形成一个强烈的矛盾:有如此决意守土的军队,为何人民还要外逃。对这一问题,诗人只是用对比的方法,鲜明地揭示出来,没有回答,却留下广阔的深思余地。
颈联“已化虫沙休自叹,厌逢豺虎欲安逃。”转写诗人的心理活动。蒙古兵屠忻州,“倾城十万户,屠灭无移时”,元好问之兄元好古亦死于此。元好问逃避到阳曲北山,才幸免于难。劫余之人又往哪里逃生。死者长已矣,生者长戚戚。诗人将死与生比较,以死之悲衬托生之悲,用十分悲凉的口吻咏叹道:已化虫沙的死者们,自可不必感叹悲伤;你们看这些如惊弓之鸟一样的余生者,面对豺虎一样的蒙古军,虽深恶痛绝,可又避之不及,何处又能安生。
尾联“青云玉立三千丈,元只东山意气豪。”将眼中景与胸中气合为一体,写诗人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的理想与志气。国势虽衰弱如此,但诗人毕竟还是一个志大气豪的年轻学子。他心中时刻盼望的是“何时石岭关前路,一望家山眼暂明”,他告慰乡亲的是“并州父老应相望,早晚旌旗上太行”。所以诗人对家山极尽夸张修饰之能事,以“三千丈”夸张其高;以“玉立”赞颂其美,并籍此将自己不屈的志气和坚定的信念外化。于此,看到诗人在石岭关头与家人告别时那谆谆告慰:壮丽关山哺育出的儿女,一定会回来收复失地的。
该诗按时间的推移,空间的转换,写举家避乱事,层次井然有序。诗的前半首叙事,后半首抒情,叙事中有抒情,抒情中有叙事。所抒之情中既有悲怆,又有振奋。所叙之事,故设矛盾,发人深思。在结构上,颌联用省略动词的正对,形成整饬斩绝的气势;颈联用虚词前后呼应的流水对,富有动荡流走的风韵。
金宣宗贞祐二年(1214年)三月,诗人因故乡忻州(今山西忻州)被蒙古军攻陷,逃难阳曲(今山西阳曲),途经此关时作该诗以记所见。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溪路千里曲,哀猿何处鸣?
孤臣泪已尽,虚作断肠声。
牛渚天门险,限南北、七雄豪占。清雾敛,与闲人登览。
待月上潮平波滟滟,塞管轻吹新阿滥。风满槛,历历数、西州更点。
和烟和露一丛花,担入宫城许史家。
惆怅东风无处说,不教闲地著春华。
佳人自鞚玉花骢,翩如惊燕蹋飞龙。
金鞭争道宝钗落,何人先入明光宫。
宫中羯鼓催花柳,玉奴弦索花奴手。
坐中八姨真贵人,走马来看不动尘。
明眸皓齿谁复见,只有丹青余泪痕。
人间俯仰成今古,吴公台下雷塘路。
当时亦笑张丽华,不知门外韩擒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