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十月鬼为邻,异县相逢白发新。
恨我不如南去雁,羡君独是北归人。
言诗匡鼎功名薄,去国虞翻骨相屯。
老眼天公只如此,穷途无用说悲辛。
往日,在围城困守了整整十月,战火中苦挣扎与鬼为邻,如今与朋友在他乡欣然相会,我头上已添了白发簇新。
只恨我,不如那南飞的大雁,羡煞你呵却是个北归的行人。
我好比长于说《诗》的匡衡,功名的福分本自微薄,我又像离开国都的虞翻,骨相多蹇命运艰屯。
老眼昏花的天公,从来就只是如此颠倒,身处穷途的遗民,也无须互诉无限的酸辛。
《喜李彦深过聊城》是一首七言律诗。这首诗写诗人的困苦之情与异乡遇友的感慨,通过对比自己与南去雁、北归人的命运,表达了对归乡的向往与对友人到来的喜悦;同时借历史人物暗喻自己命运多舛,最终只能强自面对人生的悲辛。整首诗情感真挚,意境深远,跃动着一颗极为痛切的遗民之心,令人不忍卒读。
金哀宗天兴三年(1234年),好友李彦深来到聊城探访身被拘管的元好问。老朋友的突然来访,给诗人那痛苦而屈辱的囚徒生活带来了线喜悦,同时也勾起了诗人亡国遗臣的无限辛酸。正是在这种心情之下,诗人写下了这首诗歌。

或问谏议大夫阳城于愈,可以为有道之士乎哉?学广而闻多,不求闻于人也。行古人之道,居于晋之鄙。晋之鄙人,熏其德而善良者几千人。大臣闻而荐之,天子以为谏议大夫。人皆以为华,阳子不色喜。居于位五年矣,视其德,如在野,彼岂以富贵移易其心哉?
愈应之曰:是《易》所谓恒其德贞,而夫子凶者也。恶得为有道之士乎哉?在《易·蛊》之“上九”云:“不事王侯,高尚其事。”《蹇》之“六二”则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夫亦以所居之时不一,而所蹈之德不同也。若《蛊》之“上九”,居无用之地,而致匪躬之节;以《蹇》之“六二”,在王臣之位,而高不事之心,则冒进之患生,旷官之刺兴。志不可则,而尤不终无也。今阳子在位,不为不久矣;闻天下之得失,不为不熟矣;天子待之,不为不加矣。而未尝一言及于政。视政之得失,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忽焉不加喜戚于其心。问其官,则曰谏议也;问其禄,则曰下大夫之秩秩也;问其政,则曰我不知也。有道之士,固如是乎哉?且吾闻之: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今阳子以为得其言乎哉?得其言而不言,与不得其言而不去,无一可者也。阳子将为禄仕乎?古之人有云:“仕不为贫,而有时乎为贫。”谓禄仕者也。宜乎辞尊而居卑,辞富而居贫,若抱关击柝者可也。盖孔子尝为委吏矣,尝为乘田矣,亦不敢旷其职,必曰“会计当而已矣”,必曰“牛羊遂而已矣”。若阳子之秩禄,不为卑且贫,章章明矣,而如此,其可乎哉?
或曰:否,非若此也。夫阳子恶讪上者,恶为人臣招其君之过而以为名者。故虽谏且议,使人不得而知焉。《书》曰:“尔有嘉谟嘉猷,则人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若阳子之用心,亦若此者。
愈应之曰:若阳子之用心如此,滋所谓惑者矣。入则谏其君,出不使人知者,大臣宰相者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夫阳子,本以布衣隐于蓬蒿之下,主上嘉其行谊,擢在此位,官以谏为名,诚宜有以奉其职,使四方后代,知朝廷有直言骨鲠之臣,天子有不僭赏、从谏如流之美。庶岩穴之士,闻而慕之,束带结发,愿进于阙下,而伸其辞说,致吾君于尧舜,熙鸿号于无穷也。若《书》所谓,则大臣宰相之事,非阳子之所宜行也。且阳子之心,将使君人者恶闻其过乎?是启之也。
或曰:阳子之不求闻而人闻之,不求用而君用之。不得已而起。守其道而不变,何子过之深也?
愈曰:自古圣人贤士,皆非有求于闻用也。闵其时之不平,人之不义,得其道。不敢独善其身,而必以兼济天下也。孜孜矻矻,死而后已。故禹过家门不入,孔席不暇暖,而墨突不得黔。彼二圣一贤者,岂不知自安佚之为乐哉诚?畏天命而悲人穷也。夫天授人以贤圣才能,岂使自有余而已,诚欲以补其不足者也。耳目之于身也,耳司闻而目司见,听其是非,视其险易,然后身得安焉。圣贤者,时人之耳目也;时人者,圣贤之身也。且阳子之不贤,则将役于贤以奉其上矣;若果贤,则固畏天命而闵人穷也。恶得以自暇逸乎哉?
或曰:吾闻君子不欲加诸人,而恶讦以为直者。若吾子之论,直则直矣,无乃伤于德而费于辞乎?好尽言以招人过,国武子之所以见杀于齐也,吾子其亦闻乎?
愈曰:君子居其位,则思死其官。未得位,则思修其辞以明其道。我将以明道也,非以为直而加人也。且国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尽言于乱国,是以见杀。《传》曰:“惟善人能受尽言。”谓其闻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阳子可以为有道之士也。”今虽不能及已,阳子将不得为善人乎哉?
某启:昔者薛邑闻歌,揖冯于弹铗;夷门命驾,顾侯嬴于抱关。何则?志合风云:戴笠均乎乘马;情谐道术,忘筌贵乎得鱼。是以挹兰言于断金,交蓬心于匪石。庶清音动听,赏流水于牙弦;妙思通神,叶成风于郢匠。
伏惟公疏源白水,浸地轴以轮波;纂庆黄轩,感星精而诞命。缀珠华于七曜,联玉叶于五云。至夫神石摛祥,灵钩表贶。千年驭鹤,振仙驾于帝乡;七叶珥貂,袭荣光于戚里。固以纷纶国牒,昭晰家声。咱乎鹿走周原,辅秦图而兴霸;蛇分沛泽,翌唐运以开基。常山王之玉润金声,博望侯之兰薰桂馥。羽仪百代,掩梁窦以霞搴;钟鼎一时,罩袁杨而岳立。故得重规远镜,湛月路以流清。茂祉遐铺,架云门而擢秀。英飞凤穴,藻五色以凝华;颖跃龙泉,涵九重而毓润。风情疏朗,霜明月湛之资;气骨端严,雪白水清之概。
若乃性符神授,道擅生知。挫三端于情峰,朝九流于学海。博闻强识,辩晋国之黄熊;将圣多能,识吴门之白马。言泉漱迥,惊瀑布以飞澜;文江澹清,含濯锦而翻浪。郁槐市而增茂,穆兰室以流芳。于是翔鱣应符,观光上国;飞龙成卦,利见大人。抟羊角以垂天,展骥足而腾景。化贰藩邸,绍敬祖之清廉;光赞外台,陈君回之亮直。推公平而折狱,磔鼠谢其严明;拥端悫而字人,化蛇惭其智勇。加以清规日举,湛虚照于冰壶;元鉴露凝,朗机心于水镜。谦光自牧,恭已爱人。片善必甄,揖虞翻于东箭;一言可纪,许顾荣以南金。
某疾抱支离,材均拥肿。进不能握兰分竹,绾银黄于云台;退不能绝粒茹芝,炼金丹于地胏。而出没风尘之内,沦漂名利之间,游无毛薛之交,仕乏金张之援,块然独处者,一纪于兹矣。然而日夜相代,恐沟壑之非遥;贫病交侵,思薜萝之可托。常愿处幽控寂,追夏黄于商山;乐道栖真,从鲁连于沧海。岂图语默易爽,心迹难并。题桥之恨愈深,攀桂之情徒结。是用绝深乾没,耽阅邱坟。谒子将于南荆,访康成于北海。西游梁益,效司马、王、扬之风;东入临淄,慕淳于、管、晏之智。瞻言前古,徒欲思齐;俯惟当今,空劳怀刺。不意云浮础润,霜落锺鸣。揖郭泰于仙舟,有道斯在;赏鬷明于樽俎,盛德犹存。虽雅调清歌,诚寡和于郢路;而庸音滥吹,窃混秦于齐竽。轻撮课囊,俞扬盛德。庶金波离毕,零陵之石自飞;瑶光建寅,萧邱之火渐爇。学惭麟角,德类鸿毛,愧汗如浆,忧心若厉。谨启。
庄子以绅笏为柴栅,班固以名声为缰锁。夫官位爵禄,人之所甚欲,彼岂恶之邪?盖将有感云尔。是以君子轻去就,随卷舒,富贵不可诱。故其气浩然,勇过乎贲、育,毁誉不以屑,其量恬然不见于喜愠。能及是者,达人之节而大方之家 !
希则茂才入官,三举进士不利,命乎数奇。时不见用,宜其夷然拂衣,师心自往,推否泰以消息,轻寄物之去来,渊乎其大雅之君子,而几类于昔贤者乎!
余自来上都,寓谒舍,穿履金门者,再见春矣。会天子方向儒学,招徕俊良,开贤科,命乡举,而四方之杰赍贡函诣公车者,十百千数。余虽后进晚出,而掎裳摩趺攘臂以游其间,交者固己多矣。晚方得君,倾盖道涂,一笑相乐,形忘乎外,心照乎内,虽濠粱之游不若是也。未几,君召试中台,以枉于有司,夺席见罢。缙绅议者咸伤冤之,君方澹乎冲襟,竟于使人不能窥也。后数日,赍装具舟,泛然东下。以余辱交者,索言以为赠。
夫恢识宇以见乎远,穷倚伏以至于命,此非可为浅见寡闻者道也。希则,达人尔,可一言之。昔公孙尝退归,乡人再推,射策遂第一;更生书数十上,每闻报罢,而终为汉名臣。以希则之资材而沉冥郁堙,岂非天将张之而固翕之邪?不然,何徘徊而若此也?夫良工晚成者器之大,后发先至者骥之良。异日垂光虹,濯发云汉,使诸儒后生企仰而不暇,此固希则褚囊中所畜尔,岂假予说言之哉?觞行酒半,坐者皆欲去,操觚率然,辞不逮意。同年景山、钦之、识之亦赋诗以为别,则祖离道旧之情备之矣,此不复云。
两牧童入山至狼穴,穴中有小狼二。谋分捉之,各登一树,相去数十步。少倾,大狼至,入穴失子,意甚仓皇。童于树上扭小狼蹄、耳,故令嗥。大狼闻声仰视,怒奔树下,且号且抓。其一童嗥又在彼树致小狼鸣急。狼闻声四顾,始望见之;乃舍此趋彼,号抓如前状。前树又鸣,又转奔之。口无停声,足无停趾,数十往复,奔渐迟,声渐弱;既而奄奄僵卧,久之不动。童下视之,气已绝矣。
西山佳气自葱葱,闻见心情百不同。
花院无从寻道士,都人何用看衰翁。
藁街列第峥嵘起,前殿南军顾盼雄。
新旧只今分半坐,庙堂端费斡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