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室玉华谷月夕,与希颜、钦叔饮,醉中赋此。玉华诗老,宋洛阳耆英刘几伯寿也。刘有二侍妾,名萱草、芳草,吹铁笛骑牛山间,玉华亭榭遗址在焉。金堂、玉室,嵩山事。石城、琼壁,少室山三十六峰之名也。
山家酿初熟,取醉不论钱。清溪留饮三日,鱼鸟亦欣然。见说玉华诗老,袖有望忧萱草,牛背稳于船。铁笛久埋没,雅曲竟谁传。
坐苍苔,攲乱石,耿不眠。长松夜半悲啸,笙鹤下遥天。天上金堂玉室,地下石城琼壁,别有一山川。把酒问明月,今夕是何年。
六月十五游少室山下玉华山谷,与雷渊、李献能一起饮酒作乐,喝醉了写下这首词。北宋洛阳耆英会上的刘几,他有两个侍妾,名字叫萱草、芳草,他们经常吹着铁笛骑着牛游山玩水,刘几的亭台楼阁的遗址就在这玉华山下。嵩山真是游仙之所。石城、琼壁是少室山三十六峰中两峰的名字。
山中人家的酒刚刚酿好,就买来痛饮以图大醉而不计较其价格高低。清澈的溪水挽留我们痛饮三日,就连河中鱼、林中鸟也欢欣鼓舞。听说刘几,经常携带者萱草和芳草二侍妾,无忧无虑地骑着牛游玩在山水之间。刘几所用过的铁笛埋没许久了,他所吹奏的典雅的曲子,究竟传给谁。
坐在青苔,斜靠在石头上,心中有事彻夜不眠。听着风吹松涛的声音,想起了仙人王子乔的故事。天上的游仙之所,地上的石城峰琼壁峰,另外还有玉华的亭台楼阁。举着酒问明月,现在是什么时候。
上片言“山家”清幽、安舒之境,与当时世乱流离相对衬。借追怀前贤山林徜徉、悠悠自得之态,抒发雅调绝响,知音难觅之感。留连忘返之情隐隐露出。起笔写到山中的新酿,饮新酿只求痛快不论金钱,也是古人风尚,李白有“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的雅兴,那是在盛唐,是在诗人春风得意之时。同样是和朋友饮酒,元词多了一分朴实,少了一分浪漫。仍然是好酒留人醉,再兼了清溪的自然美景,连鱼鸟也醉于其间了,更何况人。所以留下来住几天,为了这种不可多得的世外仙人的享受。词中充满了诗人欣喜而兴奋的情绪。接着是个典故,“见说玉华诗老,袖有望忧萱草,牛背稳于船。铁笛久埋没,雅曲竞谁传”五句,说的是洛阳耆英刘几刘伯寿的故事。这几句描写玉华诗老刘几无忧无虑地骑牛吹笛,神情怡然自得的状态,抒发诗人的向往和遗憾的情感。雅曲谁传,连李白都曾有过大雅久不作的怅惘,那些清雅的曲子,那些超俗的怀抱,在这乱离之世,有谁可以理解。诗人写玉华诗老刘几的故事,是借其闲适隐逸的生活,抒发自己向往大自然,羡慕隐士生活的心愿。
下片写国忧家愁刻刻萦怀。斜靠在乱石苍苔之中,欲眠却又难眠。数日恩的隐忧是内敛的,只有靠着典故和传说曲意表达。诗人在这里忍听长松悲啸,长夜辗转难眠,不由得想起前贤们的风流雅事来,否则,那无边的烦恼将如何排遣。存于乱世,心游世外,置身于“别有一山川”的玉华谷,游仙之心顿生。金堂玉室是传说里的游仙之所,石城琼壁则是眼前之景的名字,虚实相生,使人读来恍惚,如入其境。天上地下云游之广,体现诗人运思之密。接下来写时间上的慨叹,化用苏轼《水调歌头》语“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拙直中见机巧,本来是一种抑郁的情绪,却用了旷达的语言描述出来。不问青天,直接问向朗朗明月,这十五的月亮是圆了,可是人间的离合却没法叙说,全词到此,渲染的情绪已经达到一个高潮,空间的广阔和时间的无限感非常强烈,人在自然面前是渺小的,同样,人在现实的面前也是如此,欲有所为却终于无能为力,这样的悲哀和叹息,只是说给懂的人听罢了。
全词明快飘逸,表现了词人一旦投入大自然的怀抱而产生的旷达欢快的心情。通篇都是在对自然的写景和人物活动中抒情,其中典故和古人名句的化用是自然浑成,不露痕迹的,真可谓神来之笔。
金宣宗兴定四年(1220年)夏,元好问三十一岁。因为时局的原因,诗人者隐居在嵩山脚下几年了,期间常常和朋友一起游览山川风物。同年六月,他曾和雷希颜、李献能同游玉华谷,期间写下这首词。

逆竖终当鲙缕分,挥刀今得快三军。
燃脐易尽嗟何及,遗臭无穷古未闻。
京观岂当诬翟义?衰衣自合从高勋!
秋风一掬孤臣泪,叫断苍梧日暮云。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宁可少活十年,休得一日无权。大丈夫时乖命蹇。有朝一日天随人愿,赛田文养客三千。
草木鸟兽之为物,众人之为人,其为生虽异,而为死则同,一归于腐坏澌尽泯灭而已。而众人之中,有圣贤者,固亦生且死于其间,而独异于草木鸟兽众人者,虽死而不朽,逾远而弥存也。其所以为圣贤者,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见之于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修于身者,无所不获;施于事者,有得有不得焉;其见于言者,则又有能有不能也。施于事矣,不见于言可也。自诗书史记所传,其人岂必皆能言之士哉?修于身矣,而不施于事,不见于言,亦可也。孔子弟子,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语者矣。若颜回者,在陋巷曲肱饥卧而已,其群居则默然终日如愚人。然自当时群弟子皆推尊之,以为不敢望而及。而后世更百千岁,亦未有能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施于事,况于言乎?
予读班固艺文志,唐四库书目,见其所列,自三代秦汉以来,著书之士,多者至百余篇,少者犹三、四十篇,其人不可胜数;而散亡磨灭,百不一、二存焉。予窃悲其人,文章丽矣,言语工矣,无异草木荣华之飘风,鸟兽好音之过耳也。方其用心与力之劳,亦何异众人之汲汲营营? 而忽然以死者,虽有迟有速,而卒与三者同归于泯灭,夫言之不可恃也盖如此。今之学者,莫不慕古圣贤之不朽,而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间者,皆可悲也!
东阳徐生,少从予学,为文章,稍稍见称于人。既去,而与群士试于礼部,得高第,由是知名。其文辞日进,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气而勉其思也,故于其归,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为文辞者,亦因以自警焉。
银河宛转三千曲,浴凫飞鹭澄波绿。何处是归舟,夕阳江上楼。
天憎梅浪发,故下封枝雪。深院卷帘看,应怜江上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