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冷灯青夜不眠。寸肠千万缕,两相牵。鸳鸯秋雨半池莲。分飞苦,红泪晓风前。
天远雁翩翩。雁来人北去,远如天。安排心事待明年。无情月,看待几时圆!
起调写他们的不眠之夜,而以“酒冷”、“灯青”烘托其内心的悲凉和长夜的难耐。“冷”的酒,“青”的灯,“不眠”的夜,这便是他们通宵达旦的生活内容。这里的“酒”,显然是饯别酒。有酒而“冷”,看来停杯不饮,搁置已久。而青灯犹在,可见主人公确实是“夜不眠”了。由“酒冷”亦可见夜之深。紧接着,作者以“寸肠”两句推出一对情肠牵惹、愁苦悲伤的恋人。词的指事抒情,趋于明朗,读者始之“酒冷”云云,正是他们在离别前夕内心极度痛苦的物象反映。由此益知起句用笔在渲染气氛,烘托感情方面,极见词人匠心独运之妙,恋人的全部情绪,都已总摄在起句之中,这首词的摇曳多姿之妙,起首便露端倪。上片后三句,是写这对恋人的分别,时间已是次日清晨。这一层,作者用笔,仍然是从罗列物象开始:用“鸳鸯”、“秋雨”、“半池莲”三种足以使人触景生情的物象,进一步为恋人的离别写照。鸳鸯、秋雨、半池莲都同是在池塘中。秋雨入池,池莲带雨,若含红泪,为鸳鸯分飞而苦。“红泪晓风前”是风雨中池莲姿态,滴雨摇风,可怜又可爱,以象征送别的女主人公。由物象衬意象,而且是一衬再衬,主客相形,虚实相宣,正面神采由此倍增。从这里,读者再次领略了这首词“摇曳多姿”的妙处。
下片录上片结句“分飞苦,红泪晓风前”的意脉,写女主人公目送恋人远去,并默默地预卜团圆之期。晓风之中,恋人北去,天高地远;而北雁南来,显然是深秋了。在这里,作者用“雁来人北去”这样一对形象意念上有悖于自然之理的矛盾,再次渲染离别时的悲凉气氛。下片的前三句,只是写了“雁来人北去”的事实,但这三句在排列上,由雁而人,由雁的渐近到人的渐远,层层具体,逐句加深,极见层次。最后三句,别出新意,由眼前的分离而转写盼望团圆之期。这是此词摇曳多姿的最后一现。在封建社会里,往往是由于徭役、谋生等等原因,离乡背井,而又往往是生离如同死别。自然,这种离别是悲凉的。但此词却又不止于悲凉,而是及时地深入一层,转入期待。期待无定,转而为幽恨,故结句云:“无情月,看待几时圆!”月圆即人圆,其盼望月圆亦即盼望与恋人团聚的迫切心情,自然就跃然于字里行间了。
这首词,在取材,主题方面,虽然没有突破男女离别相思之类传统题材的樊篱,但在结构艺术上,宾主虚实,渲染映衬,摇曳多姿,一往情深,表现了一位大词人题材、风格的多样性。
杨柳东塘细水流,红窗睡起唤晴鸠。屏间山压眉心翠,镜里波生鬓角秋。
临玉管,试琼瓯,醒时题恨醉时休。明朝花落归鸿尽,细雨春寒闭小楼。
旅客三秋至,层城四望开。
楚山横地出,汉水接天回。
冠盖非新里,章华即旧台。
习池风景异,归路满尘埃。
黄沙碛里客行迷,四望云天直下低。
为言地尽天还尽,行到安西更向西。
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
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
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
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
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
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
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悲夫!士生之不辰,愧顾影而独存。恒克己而复礼,惧志行而无闻。谅才韪而世戾,将逮死而长勤。虽有形而不彰,徒有能而不陈。何穷达之易惑,信美恶之难分。时悠悠而荡荡,将遂屈而不伸,使公于公者,彼我同兮;私于私者,自相悲兮。天道微哉,吁嗟阔兮;人理显然,相倾夺兮。好生恶死,才之鄙也;好贵夷贱,哲之乱也。炤炤洞达,胸中豁也;昏昏罔觉,内生毒也。
我之心矣,哲已能忖;我之言矣,哲已能选。没世无闻,古人唯耻;朝闻夕死,孰云其否!逆顺还周,乍没乍起。理不可据,智不可恃。无造福先,无触祸始。委之自然⒇,终归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