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在昔之恩好,似比翼之相亲。惟方今之疏绝,若惊风之吹尘。夫色衰而爱绝,信古今其有之。伤茕独之无恃,恨胤嗣之不滋。甘没身而同穴,终百年之常期。信无子而应出,自典礼之常度。悲谷风之不答,怨昔人之忽故。被入门之初服,出登车而就路。遵长途而南迈,马踌躇而回顾。野鸟翩而高飞,怆哀鸣而相慕。抚騑服而展节,即临沂之旧城。践麋鹿之曲蹊,听百鸟之群鸣。情怅恨而顾望,心郁结其不平。
想我和夫婿昔日情好,相亲相爱,好像比翼双飞的鸟一样。如今我们之间的关系日渐疏远,就像一阵惊风吹散了浮尘。女人人老珠黄导致恩爱断绝,确实是古今都有的事。伤心的是我独自一人,孤孤单单没有依靠,恨我竟然没有和他生下后代。我甘愿和他在同一个墓穴埋葬,终结这百年的世间生活。确实是不能生育子嗣的妇人就该被丈夫赶出家门,这是礼仪法度里惯有的准则。悲伤啊,那暴怒中的丈夫一句话都不回答;怨恨的是,昔日恩爱之人忽然间就变了心肠。穿上入门时的那件新衣,出门登车上路。沿着长路南行,连车马都徘徊不前时时回望。野鸟翩翩高飞,悲伤地鸣叫且又相互爱慕。轻拍车马举步前行,到了临沂的旧城。踏着麋鹿行走的弯曲小路,聆听群鸟的鸣叫。我的心情惆怅不已,怨恨中不时回头顾望,心情真是郁闷纠结,难以平静。
此赋以遭遗弃者的口吻,诉说不幸的婚变,在对薄幸的丈夫予以婉讽的同时悲叹自己孤独无依的命运,笼罩着哀怨的气氛。此赋开篇先写“出妇”被出前后的境况,接着写她以为造成婚变的原因是“色衰而爱绝,信古今其有之”、“信无子而应出,自典礼之常度”,虽然不无责备对方之意,但两个“信”字句流露出她在理智上替对方开脱的努力,从而使她蒙上了一层阴郁的自责色彩。此后,此赋在记叙之外又加强了环境描写,着力渲染了弃妇被迫离开时的悲伤、孤独、无奈。“悲谷风之不答,怨昔人之忽故。”被出后,尽管其夫呼之不答,弃若飞尘,她却“顾望”难舍,连乘马也为之“踌躇而回顾”,写得缠绵悱恻,悲戚动人。接着“被入门之初服,出登车而就路”一句更是令人为之凄怆。不改初服意味着不改初衷,信守同甘共苦、百年好合的诺言。这在客观上与其夫的无信无义也形成对照,蕴含着一定的讥刺意味,其忠爱执著的情操也在此得到渲染。结尾的“情怅恨而顾望,心郁结其不平”,则这名不幸女子既留恋又哀怨的心理逼真地展现出来。
全赋文辞清丽,情调哀怨,将马的通人情和途中飞鸟尚且“怆哀鸣而相慕”与其丈夫的“不答”等作对比,在鲜明对比中表现出其丈夫的无情。
作者的《代刘勋出妻王氏诗序》云:“王宋者,平虏将军刘勋妻也,入门二十余年。后勋悦山阳司马氏女,以宋无子,出之。还于道中,作诗。”作者同情刘勋妻王氏的遭遇,不仅写了诗,还作了此赋,具体创作时间不详。
追悔当初孤深愿。经年价、两成幽怨。任越水吴山,似屏如障堪游玩。奈独自、慵抬眼。
赏烟花,听弦管。图欢笑、转加肠断。更时展丹青,强拈书信频频看。又争似、亲相见。
丙午之冬,发沔口。丁未正月二日,道金陵。北望惟楚,风日清淑,小舟挂席,容与波上。
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待去;倚兰桡,更少驻。
金陵路、莺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满汀芳草不成归,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到处陂塘决决流,垂杨百里罨平畴。
行人便觉须眉绿,一路蝉声过许州。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
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
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
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
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
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
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
至正十三年九月某甲子,括苍章君溢,新建龙渊义塾成。
龙渊即龙泉,避唐讳更以今名。相传其地即欧冶子铸剑处,至今有水号剑溪焉。山深而川阻,与通都大邑相去远或二三百里,虽至近亦且半之,乡闾之子弟无所于学。章君之先世尝以为病,谋创桂山、仙岩两书院,以无恒产,未几而而皆废。章君深忧之,与诸子计曰:“无田是无塾也,其奚可哉?”遂樽节凡费,而用其余斥田至一百五十亩。其妻党陈京兄弟闻之,以曾大父适斋先生所遗二百三十亩有畸来为之助。章君曰:“吾事济矣!”乃卜地官山之阴,创燕居以奉先圣,而先师为之配,春与秋行舍菜之礼。
旁列四斋:曰逊敏,曰知通,曰敬乐,曰博约,以居弟子员。后敞正义堂,月旦、十五日鸣鼓,集多士,以申饬五伦之教。前建大门,榜之曰“龙渊义塾”,劈其修途,以达于东西。灌木嘉篁,前后蔽荫,盖郁然云。
岁聘行经修明之士以为讲师,诸生业进者,月有赏;才颖家单不能裹粮者,资之使成;其不帅教者,罚及之。田赋之出入,主塾事者司焉。日用有籍,月考朒赢,岁二会其数,有余则他贮,益斥田以广其业。石华、象溪二所复设别塾,以教陈氏族子之幼者,俟其长,乃赴龙渊受业。此其大凡也。
江浙行省参知政事石抹公闻而嘉之,檄本郡免其科繇,俾无有所与、章君既列条教,序而刻诸石,复惧来者不能保其终也,伻来,请濂记之。
惟古者之建学也,虽其为制有小大之殊,而所以导民衷、扶世防者则一也。龙泉旧为浙水东文献之邦,水心叶氏正则、西山真氏希元,后先以学鸣,声感气求,籁鸣机动,掇巍科而典雄藩者声华相望,一时文物,固尝盛矣。距今未及百年,而继之者鲜也,岂俗尚不同,遽有古今之异哉?亦系乎学之兴衰为何如尔?
章君有见于斯,不效于时俗封殖吝固以为肥家之计,乃辟塾聘师,以克绍先世之徽猷,其立志甚弘,而为功甚溥。陈京兄弟乐善好义,以助其成,自非适斋涵濡之泽,亦岂能至于是哉?
章君子之若孙,当夙夜以继志为事,毋丰己以自私,毋蠹蘖其间以启争端,毋狎非类而斁厥彝训,毋植朋党而互相低昂,庶几不负章君之意。脱有违于是,陈氏之中有端亮者宜匡正之。陈氏或不我屑也,则乡尹里师岂无勇于为义者。咸得纠之。乡尹里师又不我屑也,则县大夫之贤者,宜抚树而振发之。是则章君之塾可相传于无穷。虽然,无以远虑为也,夫具人之形体者,孰无人心哉!苟读濂文,宜战兢保守之,弗暇矧敢坏。因书之以为记。